（四十六）原罪

    车内，今安没敢像往常一样抱着顾延煜的手臂。她乖巧地坐在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神色。
    脑海里雷景明的话像是卡带的旧式光盘，来来回回播放着那几句像是恐怖故事的话语。
    哥哥的妈妈真的在哥哥眼前自杀了吗？
    那位夫人自杀的原因……会是她和她的妈妈李韵吗？
    冷意瞬间从背脊蔓延到四肢，今安想起她来顾家前，李韵对她说过的话。
    “在顾家该吃吃该喝喝别苛待自己，但是不要和顾家大少爷起争执，不要想着抢顾家大少爷的东西，要尽可能地对他好……妈妈和你都对不起他。”
    李韵的话，当时的今安听不太明白，但她一直照做。到了顾家之后，她百般讨好着顾延煜，就算顾延煜对她再冷漠，她都没脸没皮没心没肺地跟在他屁股后面“哥哥”长“哥哥”短的。
    好在没过多久，顾延煜就接纳了今安。顾延煜对今安甚至比寻常人家中的哥哥对妹妹还要好，今安也自然变成了永远朝着顾延煜的向日葵。
    可在今天之前，今安从来没有认真思考过自己的“私生子”的身份意味着什么，最该厌恶她的人对她实在是太好了，好到她都忽视了她的存在就是对顾延煜的伤害。
    她的出生就是原罪。
    “怪不得爷爷一直不喜欢我。”今安心想，“也还好爷爷一直不喜欢我。”
    至少还有爷爷是心疼哥哥的。
    今安只感觉胃里一阵翻涌，她强忍住想吐的冲动，身体都在微微发抖。
    脑后传来一股力量，转眼间，顾延煜狭长深邃的双眸在今安眼前放大，高挺的鼻梁切割了她的视线。
    顾延煜的手插入今安的发间，微潮的触感让他皱了皱眉头，他用额头抵住今安的额头，“怎么了？不舒服？”
    今安顺从着本能，鼻尖去触碰顾延煜的鼻尖，努力呼吸着更多让她温暖和放松属于顾延煜的味道。
    “对不起。”她鼻腔一酸，眼圈渐渐发红，“哥哥对不起……”
    “有什么好对不起的，你又没有做错什么事。”顾延煜的声音越发温柔了，他伸手按下开关，前后排之间的挡板缓缓升起，他搂住今安的腰，把她拦腰抱起，让她侧坐在了自己的腿上。
    今安顺势回身抱住顾延煜的脖子，将下巴搭在他的颈间，不让他看自己流泪的样子。
    但温热的液体却一滴滴落在顾延煜的肩上。
    “为什么要哭？被吓到了吗？”顾延煜深深叹了一口气，手掌从今安的头顶顺着她的头发一直抚摸到她的背。
    今安没有回答，只是一个劲儿地说着“对不起”。
    顾延煜像是安抚小动物一样揉捏着今安的后颈，“但是你再哭下去，哥哥就要被吓到了。”
    “没事的。”今安吸了吸鼻子，“就是有些想你了，我哭一会就好了。”
    见状，顾延煜没有再多问，他侧过头亲了亲今安的耳廓，像是小时候哄今安睡觉一样，一下下轻拍着她的后背，“哥哥在这儿。”
    今安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但经历了一下午的大起大伏，消耗了她太多的体力，在熟悉的怀抱里她很快就睡了过去。
    再次睁眼，今安躺在自己的床上，房间里灯光昏暗，她急急忙忙坐起身，看见顾延煜坐在沙发上，才放下心来。
    “哥哥……”她嗓子有些哑，“哥哥不回学校吗？”
    顾延煜将手中的平板放到一边，端起放在边桌上的水杯，走到床边坐下。“你这个样子我怎么放心回去？”他拿起一旁的靠枕垫在今安身后，将手里的水杯递给了她。
    等今安喝完小半杯水后，顾延煜问道：“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
    他看了游泳池的监控视频，但是监控收声不好，现场又嘈杂，根本听不见今安和雷景明的对话。
    今安双手捧着水杯，目光发直地看着真丝被罩上刺绣的图样。
    “我和那个男的在台球厅离发生过冲突，后来又有些过节，一直不对付。”今安语速缓慢，她在脑海斟酌着每一个说出口的字词，“今天……他又说了些激怒我的话……我没忍住，就想给他点教训。”
    她不打算告诉顾延煜，雷景明到底对她说了什么。
    她想，既然在这个家里从来没有人提过那位夫人的死亡原因，那她就装作不知道好了。
    今安低头舔了舔自己起皮了的嘴唇，视线余光偷偷观察顾延煜的神色。
    也不知道顾延煜有没有相信她这番说辞，他伸出手，拇指按上了今安的下唇瓣，力道有些大，今安微张着唇齿，不得不转头正视顾延煜。
    “像小兔子一样。”顾延煜轻声笑了笑，压在今安唇上的手放了下来，他拿起床头柜放着的唇膏递给她。
    今安接过唇膏，老实地给自己的嘴唇涂上了厚厚一层。
    “以后发生这种事要告诉哥哥，哥哥来帮你解决，不要再做这种危险的事。”顾延煜双肘撑在自己的膝盖上，压低后的身体让他刚好能够平视今安的眼睛，“万一你也溺水了怎么办？”
    不会的。
    今安嘴唇微动，话音还没有说出口，就被顾延煜打断。
    顾延煜双手十指交叉，缓慢地转动着无名指上的戒指，“哥哥接受不了那个万一。”
    今安心头微动。
    “嗯。”今安点点头，像顾延煜伸出双手，“我保证以后不会再做危险的事了。”
    顾延煜垂眸轻笑，睫毛像是扇动的鸦羽，暖黄色的灯光显得他分外柔和。他倾身回抱住今安。
    今安也学着顾延煜平日里的样子，在他额前落下一吻，“最爱哥哥了。”
    【太黏糊了，还是对抗路好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