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9章 拾人牙慧

    此后几日，张远每天晚上在外滩开工时，就和到了发布会现场一样热闹。
    拍个都市剧，若是大明星来，都能有一堆人凑热闹。
    这儿是魔都最繁华的地段，还在拍相对刺激的飙车戏，好奇心旺盛者更是无数。
    因为太过热闹，每次有车辆漂移，都会引来阵阵欢呼，搞得剧组只好彻底放弃现场收音，改为全部后期配音。
    太吵了。
    隔着车玻璃都能听到欢呼声。
    这帮观众成天乐的跟要过年似得。
    “老板，这都是看你来的？”朱亚纹躲在休息区的大帐篷里，探头往外瞧。
    “都是来看剧组，看我的应该是少数。”张远随口回道。
    朱亚纹心说我老板还挺谦虚。
    外面不少女生都嗷嗷喊着他的名字，还说少数。
    小朱同学羡慕的紧。
    自己好歹也算同学中混的好的。
    啥时候才能有这光景，这风头出。
    本来找了十来位安保。
    可现在剧组越看越不对劲，临时雇了好几十人。
    hp区的警方也加派了十多位来，帮着维持秩序。
    朱亚纹觉得这才是面子！
    张远每天让助理买饭买饮料伺候着这些人。
    这点朱同学倒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要舍得钱，做口碑……”朱亚纹嘀嘀咕咕的往心里记。
    “不要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张远见此，点了一句。
    “什么意思？”
    “要大方，照顾剧组的其他人，做口碑，这点没错。”
    “可好钢要用在刀刃上，小钱要在看得见的地方。”
    朱亚纹摇摇头，没完全明白。
    “一个剧组几百人，一拍拍几个月，小一年。”
    “你天天请客，哪怕只是喝奶茶，你的片酬够吗？”
    朱亚纹摇摇头。
    “你看，这么多人围着，那么多观众看着，给工作人员，安保发东西，回头都传到网上去。”
    “这才叫做口碑。”
    “当然，我的意思不是让你尽搞虚的，朋友肯定得时常照顾，可人人都照顾，就等于谁都没照顾。”
    “辰龙，李连界请剧组的人吃饭，也会选在记者来访或者其他人探班的时候。”
    “明白了吗？”
    辰龙算是比较大方的了。
    大哥是那种不光经常请吃饭，只要他认你是朋友，到了他熟悉的店家，只要给他去个电话，他都帮你买单。
    不用他本人在场的。
    就是这种好面子的人。
    可人家钱也是有技巧的，不会成天白请剧组的群演吃饭。
    群演都是打游击的，谁认得你们呀。
    而且尤其是群演不能天天请，因为人数多，你不可能亲自挨个去发放。
    就得找群头或者队长统计人数或者采买。
    这当间多了一道，立马会出现虚报虚发，顺便坑钱的情况。
    “这里头的猫腻和技巧多着呢，你且学吧。”张远拍了拍他的肩膀，同时看向自己的手臂，压低嗓音说道。
    “还有，我手臂受伤的事，一定要保密，除自己人外，连剧组的人都别告诉。”
    “为什么？”
    “自己琢磨去。”张远也懒得解释。
    刚好副导来喊人上戏，他们几人便迈步出了帐篷。
    片场一辆斯巴鲁的备用车已经做了战损，并被掀翻在地。
    道具组还在附近的地面上洒满了各种破碎的车体残片，以摹仿猛烈撞车后的效果。
    张远则坐回自己的车中。
    待到导演一喊开始，他便一把推开车门，满脸慌张的神色从车里钻了出来。
    期间脚底还稍稍滑了一下，差点摔倒。
    双目之中皆是惊恐之色，看向不远处已经翻转的车辆。
    按照影视剧，尤其是好莱坞作品中，车辆破损必着火爆炸的定律。
    只听到“轰”的一声巨响。
    张远做出下意识抬手遮挡面部的动作，一道红光透过指缝，将爆焰的余晖撒到了他的面庞之上。
    “卡！”
    “特技演员上。”
    林诣彬招呼道。
    就刚才爆炸那一下，又换来围观群众的阵阵欢呼……当然是假的，道具组做了汽油爆燃的装置。
    而且团队也比国内的专业多了，算是安全的。
    好莱坞团队也不是一直安全，同样是用人命堆出来的。
    早期的好莱坞也是纯逆天。
    包括汽车会爆炸这事，华夏观众就看个乐呵，在北美那边可是“纪录片”。
    最出名的福特平托案。
    福特为了对抗岛国车，在71年推出了“传奇”车型，平托。
    小车还省油，只要2000多美金就能买一辆。
    但这车为了节省空间和重量，不光将油箱布置在车尾，箱体还特别薄。
    所以只要追尾，车子就有概率会爆燃。
    更逆天的是，福特经过计算后发现自燃，爆燃烧死人的赔款，比全部召回整改更便宜，所以就放任不管，任由消费者因各种事故变成“烤鸭”。
    老牌反革命资本家是这样的。
    福特的做法，完美契合马老师《资本论》中对资本家的诠释。
    所以当张远看向片场满身是火的特技演员从车底挣扎爬出时，他是笑不出来的。
    不光想到了那些死在资本家手下的民众，还想到了星爷在《喜剧之王》中，浑身着火的特效演绎。
    底层演员既危险，赚的还少。
    噗……
    镜头一结束，剧组的五六位工作人员赶忙上前用干粉灭火器将火焰熄灭。
    即使穿了防火服，那位张远介绍到剧组的成家班老哥在脱下衣服后，依旧被烫的浑身通红。
    着急用冰袋为自己降温。
    也难怪龙叔会公开表示自己不信任女人，连老婆也不信。
    就这种工作如此艰辛的老哥，哪天回家后发现老婆卷着自己用命换来的钱和别的男人跑了，不崩溃就有鬼了。
    “张，轮到你上。”
    林诣彬又指挥到。
    张远又在镜头前慌张的钻进车内，随后一个漂移原地掉头，随后扬长而去。
    剧情就是韩见到对方从燃烧的车中爬出，不光没有帮忙，还害怕的溜了。
    他的工作到此已完成了七八成，接下来多是替身特技的戏。
    他只需留在现场，看导演是否需要补拍镜头。
    国内一周，海外两周。
    这就是他在《速度与激情4》的全部通告时间。
    一共拍三个礼拜，按照他现在的身价，能报到150万美金左右。
    就这片酬，国内的演员谁看了不眼珠子通红！
    要不都想去外国拍戏，露脸。
    张远回到帐篷内又休息下来。
    和老外拍戏，那叫一个轻松惬意。
    时不时就能歇着。
    得空了，就找时间处理其他事务。
    舒唱给他来了电话，说房子的产证已经全部搞定，是否要按照约定把第二笔钱200万美金的款项打过去。
    张远给赵得财打电话，他那边帮忙确认一切证件全都合法无误后，张远再给唱唱回了电话，让她打款。
    “剩下的那500万美金，看严一点，以防一切意外。”
    “明白了。”舒唱认真的回道，而后顿了顿又小声询问：“那你什么时候回帝都呀？”
    “过几天，我带你去新房子参观。”
    “好！”
    两人心照不宣，肯定不止参观……
    “卧槽！”
    张远刚放下手机，一回头，便吓了一跳。
    给他吓的直接说出国骂。
    “你干什么！”
    “凑那么近。”
    仔细一瞧才认出了，原是化了特效妆的朱亚纹。
    刚才那位浑身着火的替身，其实替的就是他。
    他此时化上了特效妆，要补一段车辆爆燃前，被卡在车子里，直到烧焦的画面。
    张远估摸着，林诣彬这么拍，倒是符合北美观众的口味。
    他们那边是爱血浆片。
    可到国内放映估计得删减，否则过不了审。
    朱亚纹本就不多的镜头，还得再砍点……小演员就是这么没人权的。
    “你这样子，啧啧啧。”张远看完，转头对助理说。
    “丹丹一会儿去看看有没有烧烤店，卖点串来我夜宵。”
    朱亚纹：……
    老板看我的烧焦妆看馋了。
    “是惨点，一会儿卸完妆再回酒店，别给路人吓到了。”张远关照道。
    “这还不算惨的。”此时曾佳突然接话。
    “怎么了？”
    经纪人将自己的笔电捧到了张远面前。
    “现实比拍戏惨多了。”
    张远顺着她打开的网页翻了翻。
    哦。
    是挺惨的！
    刚出的新闻。
    正在补拍，为了赶上映回血的《赤壁下》剧组，出了重大事故。
    剧组在昌平小汤山科技园，就是之前拍过《天下无贼》的那地儿。
    搭了战船，拍摄赤壁大战时，船只着火爆炸的特技镜头。
    这片子了大钱，道具做的相当精美，就连群演的盔甲也做的非常细致。
    就这么在旱地上竖起绿幕，用后期特效做出水战的效果。
    实际是用机器拉，让两艘道具战舰撞到一块。
    吴宇森到底是好莱坞混出来的。
    所以明明是木船，三国年间也没有炸药，可他偏设计了两船相撞后发生爆炸的镜头。
    也不能完全说错。
    毕竟《三国演义》这戏是在元末明初创作的，赤壁之战的原型是老朱和陈友谅的鄱阳湖水战。
    写小说的那阵，已经有了炸药和火枪。
    而且鄱阳湖水战是华夏历史上首个明确记载使用了火器火炮的大型水战。
    文学作品也会受到作者思想的时代局限。
    可拍电影这般浮夸，总让人觉得有些古戏现拍的错位感。
    剧组拍爆炸戏还是老办法，上爆炸组，安装带引线的炸药。
    但就和《秘密图纸》剧组一样，导演，道具老哥，往往为了效果炸裂而“加大药量”。
    两艘船，一艘15，6米，一艘25，6米，撞到一起后，轰隆一下就起火了。
    火苗子窜到了几十米高！
    这道具船虽是铁架子，但为了效果，表面都覆盖了木板，本就易燃。
    眼看火势失控，穿戴甲胄的群演们纷纷跳船逃生。
    这火大到把绿幕，连带围挡的栏杆，保密的幕布全都燎了！
    叫来消防车都了好几个小时才扑灭。
    现场导演刚松了口气，结果眼瞧着消防员从船只残骸处，抬出了一具已经烧焦变形，都快看不出人模样的尸体。
    活活烧死了一位特技演员！
    另外还有三四位群演身体或者呼吸道灼伤。
    “不拿人命当命……”张远看完吐槽一句。
    想来杨志钢还算幸运的。
    好歹人活着。
    可这还没完呢。
    “还有。”曾佳指了指屏幕·1.
    张远点击下一页。
    “艹……”
    “给张毅打电话确认一下他的情况。”张远转头吩咐曾佳。
    不久后，消息传回来，张毅没事。
    张远这才松了口气。
    “人没事就好。”
    因为下一页上显示的内容，是《士兵突击》导演康洪雷的新作，《我的团长我的团》发生了片场事故。
    而且和《赤壁下》一样，也是爆炸事故。
    拍战争戏时，埋了很多炸药。
    等开拍了一转旋钮，炸点挨个爆炸，模仿炮火袭击的场景。
    这种戏挺危险的，因为演员得提前排练好多次，不能跑错位置，否则就会被崩上天。
    可这回演员没事，因为都没等到开拍。
    烟组组长领着手下巡视爆点的时候直接炸了。
    组长当场死亡，两位组员重伤。
    这种事故纯意外，只能说是命了。
    可这剧组也是倒霉催的。
    爆炸事件隔了才没几天，拍摄军队在一道廊桥上飞奔跨越的时候，道具组搭建的廊桥直接塌了！
    搭的时候就不够牢固，上的群演又太多了。
    再来回一跑，几趟就给颠散架了。
    高空坠落。
    伤了三四十人，还有十来个是重伤。
    所以张远着急，得先问自己人有没有事。
    因为张毅这货本来就是老倒霉蛋，向来运气不大好。
    就是这部戏中，他饰演的孟烦了被皇军刺伤了大腿，所以片中他时常瘸着。
    张毅对待作品还是很认真的，开拍前特意去学了，还观察了真瘸子，所以演戏时惟妙惟肖。
    演到最后，他把自己都“忽悠瘸了”，杀青后还瘸了好一阵。
    可俗话说不能模仿残疾人，拿残疾人开玩笑，容易遭报应。
    就这趟拍完，张毅算是和瘸子干上了。
    逢拍必瘸！
    之后只要作品带上一点动作片，他拍戏就准会伤着腿脚。
    有些事就很玄，不信不成。
    “以后大家在剧组，都要注意安全。”
    “回头一起吃饭时，拿这些事例宣传宣传，让所有人都小心。”
    “知道了，不过……”曾佳回答后，又犹豫道。
    “怎么了？”
    “还有事？”
    “我发现，他们好像在……学你。”
    “什么意思？”难得张远也有听不明白的时候。
    “你之前不是利用《秘密图纸》的爆炸案，炒作了一番。”
    “现在这俩剧都是未拍先火，全天下都知道了。”
    “对，是我干的。”
    提起这事，张远就想到咋咋呼呼的嫣。
    还不是这坑货一嗓子给自己喊出去的。
    要不是老子走位灵活，招式多变，准得倒霉。
    算了，也让她肉偿过了。
    “现在这俩出事的剧组，好像也开始炒作了。”
    “啊？”张远听到这个，坐直了身子。
    “就用这两起片场事故炒作。”
    “发了一堆善后，明星探望病人的通稿。”
    “网络上好像还有水军在故意搞热这些事故。”
    张远挠挠头。
    这事怪我吗？
    是不是我的操作，让这帮货都产生了一种错觉。
    把坏事当好事炒作，就能大热一把。
    事实情况是，真的火了。
    原本就都在宣传期，正是搞热度的时候。
    本来只是老三样，无非跑通告，上综艺，开发布会。
    现在这帮人看到张远之前的操作，把事情搞得天下皆知的同时，还带动《画皮》这部戏拿下了惊人的3亿多票房。
    就和眼瞧着张远去好莱坞拍戏，拿美金片酬会馋。
    看到《画皮》大卖，他们也馋！
    可就和看到华夏搞基建，每年以惊人的速度铺设公路，铁路，gdp增速更是让人胆颤。
    增速快到后来西方都不用gdp来统计国家经济增长了。
    这是他们的老套路了，玩不过就改规则。
    周边小国，甚至不少其他大洲的发展中国家，见到老中发展的那么快，便也来了兴致。
    “我们比华夏人更优秀，他们行，我们更行。”
    错误的前提，让他们产生了“最中幻想”。
    现在这俩剧组也一样。
    张远这个小字辈都能玩的那么溜，那么，我们凭什么不行？
    我们还是前辈呢，经验比你足，水平比你高，宣发成本更是碾压你！
    这个就叫拾人牙慧。
    学都没学到位。
    骨肉没看着，尽学了些皮毛。
    我是这么玩的吗？
    “哈哈哈……”张远仰天长笑。
    曾佳见他这样，不明白有什么可笑的。
    人家都抄袭咱们的套路了，你还乐。
    便问道。
    “主公因何发笑啊？”
    “我不笑别人，单笑橙天无谋，桦宜少智！”张远的手在距离下巴十多公分的地方来回摆动，抚摸着并不存在的长髯。
    《赤壁》是中影和橙天主投的戏，《我的团长我的团》则是桦宜的电视剧。
    “你们就看着吧，这是要找倒霉。”张远断言道。
    不过就连他也没想到，不光拍摄现场有人凑热闹，炒作也有人凑热闹。
    才隔几天，又有一人前来参团……(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