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9章 ：内外皆反

    大地震颤，黄尘漫天。
    一千多唐骑如惊雷般转瞬即至，逼近魏军战阵数百步外。
    那迎面冲来的气势，惊得魏卒们眼皮猛跳，握着武器的手直打颤。
    “射！”
    魏将周叔一声大吼。
    前排弓弩手应声而动。
    箭矢腾空，前后不一的射了出去。
    “止！”
    见魏军以弓弩攻击，唐将骆甲抬手大喝。
    唐骑奔驰只是想吓一吓魏军，打击魏人的士气，本就没有正面冲阵的想法。
    骑士们适时而止，勒马停步，任由箭矢落在前方，没有出现什么伤亡。
    “呵，箭阵散乱，可见训练缺乏，一群散卒罢了。”
    骆甲打量着对面的魏军战阵，嗤笑一声，带着骑兵往旁侧行去。
    刚才魏军虽然以箭阵阻住唐骑冲锋，但其弓弩手射箭时动作先后不一。
    最先射出的箭矢都要落地了，后面的箭矢才刚刚飞上天。且有的弓弩抬的高，有的弓弩压的低，导致箭矢落地的距离相差上百米以上。
    这细节表明魏军射手缺乏训练磨合，完全是一群乌合之众。
    弓弩手都这样了，后面那些站的歪歪扭扭的魏军步卒就更不用说了。
    栾布、吴冲带着唐军主力赶赴战场，亲眼看到对面的魏军情况时，也都放下了心。
    唐军的这支万人部队有五千人是直接从羽林军里调来的，其余五千则是就近从河东、河内的驻军征调，多是老兵组成，所以集合的速度很快，战斗力上也有保证，光是气势就能压住对面的魏军一头。
    “魏豹欺君虐民，在魏地早失了人心，其麾下兵卒没有多少会效忠他，我当使人诱之。”
    栾布派出手下的魏人，让其纵马前进，向对面的魏军喊话。
    “尔等皆听着，魏豹此贼以奸计陷害皇帝所命之魏相，将栾将军逐走，此乃欺君罔上之罪。”
    “栾相一走，他又欺凌尔等，在魏地大征赋税徭役，将尔等视作牛马驱使，只为满足其一己之私欲。中大夫贾和将其告发，魏豹拒诏谋反，意图与天下作对，今皇帝派栾将军率兵前来，剿灭此等谋逆之徒，以安魏地，尔等万不可附从逆贼……”
    声音传到魏军阵中，引得不少魏卒震动。
    许多人其实并不知道真实的情况是什么。
    他们被强行征入军中，只听魏豹和其党羽宣扬皇帝被奸臣所欺，欲要消灭魏国。这一战他们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国家不被消灭，哪知道唐军之所以来攻其实是因为魏豹陷害了栾布，还想要造皇帝的反，他们才是不义的一方，这一来战意大减。
    而听到对面的唐军主将是栾布后，许多魏卒心里生出了想法。
    魏豹见对面竟当众揭穿他的丑事，颇为恼怒，再加上他见魏军情况有些不对，不敢拖延下去，立刻吼道：“尔等勿要听信唐贼胡言，他们就是想灭我魏国。”
    “二三子，为了魏国，打败这些贼人！能杀敌将者，孤皆赏千金，封侯！”
    “敢退后者，斩！”
    “给孤冲啊！”
    魏豹下达了主动攻击的军令。
    柏直跟着道：“全军出击，一举破贼！”
    战鼓擂响。
    军吏们催促魏卒发动进攻。
    在威逼下，魏军士卒不情愿的拿着武器，向对面的唐军发动了攻势。
    攻守之势转换，挨箭雨的就变成了魏军。
    随着唐军的弓弩手进行射击，冲在最前方的魏卒应声倒下一片，使得魏军冲锋之势骤减，不少兵卒脸露惧色，但无奈后面的袍泽推着，他们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前冲。
    很快双方便短兵相接，前排兵卒厮杀在了一起。
    靠着一鼓之气，魏军初看上去还打得有模样。
    但栾布和吴冲皆是久经沙场的勇将，一眼就能看出魏军的问题。
    缺乏训练配合，士气低沉，兵无战心，表面上打得还行，但只需要猛力一击，就可将其阵势打散。
    “命骆甲出击！”
    栾布沉着下令。
    游弋于战场边缘的唐军骑兵接到命令，战马迈动四蹄，向魏军侧方冲去。
    魏豹早知道唐军的骑兵厉害，专门将两百骑兵和三千步卒布置在侧翼，防着唐骑的突袭。
    可问题是骑兵和步兵相比，速度和灵活性是最大的优势。
    骆甲是骑战老手了，带人虚晃一枪，便将魏军的侧翼防守部队调往了西边，转而唐骑又反冲另一个方向。
    魏军训练程度太差了，面对战局上的突然变化，根本来不及做出应对。
    唐骑趁机冲入魏军战阵的侧面。
    没有任何的悬念，本就没有战心的魏军被唐骑侧冲军阵，瞬间大乱起来。
    “跑啊！”
    “吾等败了！”
    魏卒们多是被魏王强行征召来的，根本就没有为他卖命的心思，见势不对立刻四散奔逃。
    其中有一些对魏豹怀着仇恨的魏人，没有逃跑，反而趁乱调转矛头，向魏豹所在的方向冲去。
    “二三子，魏王残暴，欺凌吾等，今日吾等就跟随唐军，诛灭此等暴君！”
    “杀啊，砍了魏豹的脑袋！”
    魏豹数月来的横征暴敛，欺男霸女，强行征役征兵等行为，让许多人对其非常痛恨。
    他们借着魏军被唐骑冲乱的时机，倒戈相向，对着后方的魏卒乱打一气。
    “败了。”
    魏军阵中，周叔见到此景不由哀叹一声。
    他之所以劝魏豹据城防守，再慢慢寻找机会袭击唐军，就是他深知魏豹不得军心，军中没几个人愿意为他死战。
    借着城墙优势还能勉强控制军队，而一旦出城野战，只要战事稍微出现不利，魏军崩溃只在顷刻之间。
    但魏豹不听啊，而且还迷信数量优势，这不就完蛋了么。
    见到骑兵建功。
    栾布没有犹豫，派上了最精锐的羽林军战卒。
    自秦末以来，魏军先后被秦军、齐军、西楚军按着暴揍，几乎没打过什么胜仗，军队战力可想而知。
    此刻他们后方大乱，正面又被大唐羽林军反冲，整个战线彻底崩溃了。
    魏军四散奔逃，整个战场一片狼藉。
    魏豹在后方惊愕的看着这一幕。
    “孤败了？”
    他见到唐军威武整齐的阵列后，就猜到自己今天可能不是唐军的对手，但没想到会败的这么快。
    我整整两万人啊！
    怎么转眼就败成了这般模样？
    “大王，我军攻势不利，请速速回城固守啊！”
    柏直叫了一声，转身就跑。
    魏豹也反应过来，连忙上马往睢阳奔去。
    至于乱成一团的战场，他是丝毫顾不上了。
    那些被他驱使上战场厮杀的兵卒，就这样丢给了后方的唐军。
    “关城门！速速关上城门！”
    魏豹冲入城中，并对守城的军将大声嘶吼。
    关闭城门，就可以将唐军阻挡在外，获得暂时的安宁。
    守城的魏军面面相觑，一时没有动作。
    这时候关城门，岂不是要将他们的袍泽全关在外面了？
    这也太过无情了吧。
    且这时候也不是他们想关就能关上城门的。
    随着魏军在战场大败，逃跑的不仅是魏豹君臣，还有数千魏卒也都往睢阳城奔来，他们拥挤嚎叫，不断往前奔去，将城门堵得严严实实，根本不可能关上。
    此时还不仅是外面的唐军带来威胁，睢阳城中同样是喊杀声四起。
    有亲信尖叫奔来，带来了让魏豹感到恐惧的消息。
    “大王，城中大族造反了！”
    “反了！黔首们也反了！全都反了！”
    魏豹听得愣住了。
    他反了唐国皇帝。
    他手下的魏人又反了他？
    “诛灭魏豹这个暴君，为民除害！”
    “魏豹陷害栾相，又举兵谋反，吾等抓了他送给皇帝！”
    喊杀声从城中各处传来。
    魏豹在这半年里为了修建宫殿，不仅是对底层的黔首横征暴敛，对于中上层的豪富大族那也是没有放过。
    家家出钱，户户纳粮。
    管你是什么家族，都得为大王的长乐宫贡献一份力量。
    这导致不仅是下层的魏民怀恨，就连中上层的魏国大族也对魏豹无拥戴之心。
    唐军兵临城外的时候，睢阳的大族就做好了准备。
    要是魏豹赢了，他们就暂且忍耐。
    要是魏军出现颓势，他们就立刻引动黔首造反，配合唐军攻打魏豹。
    现在城外战局胜负已分，正是落井下石，一举发难的时候。
    喊杀声从城外战场传来，也在城中各个方向响起。
    声浪滔天，将魏豹围在了中间。
    “杀魏豹！”
    “诛暴君！”
    这一刻。
    魏豹面色苍白，手脚发软，不知该如何是好。
    外有敌军。
    内有反贼。
    他喃喃自语。
    “孤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