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1章 终局

    川原走进时空漩涡，又来到了那片漫无边际的漆黑空间。
    但这一次不同的是，他面前旋转着一个巨大无比的时空之轮。
    它的庞大仿佛不可计量，外壳层层迭迭的齿轮看不到具体的数量，圆环的中心是空荡荡的黑色漩涡，几乎与这片空间的背景毫无障碍的融合在一起，一长一短两枚指针就像是定格在虚空中。
    之前见到它的时候，只觉得璀璨的金色光芒占据了全部的视线，惟有那转动着的齿轮隐约可见。
    而如今，它的每一个细节都在川原的眼前清晰无比。
    他的视线落在上面，恍惚中便看到了每一个假面骑士的每一个时间节点。
    川原抬手按在虚空的指针上，无数条金色的线迹以他的掌心为原点扩散出去，像是时间的长河，里面有无数个假面骑士的身影随波逐流地绵延出去。
    只需要一个念头，这些假面骑士的未来就将在他的支配下诞生。
    所有的可能性也都由他来掌控。
    不会有意外、不会有遗憾、不会有失控、也不会有失去。
    伴随着时空之轮的共鸣，数不胜数的信息洪流也在这一刻涌入了脑海中，但在他的意识即将迷失在这万象中时，川原也已经收回了手掌。
    时空之轮里的骑士纹章亮起光芒。
    川原没有制止这股力量的到来，于是作为「起源之男」的葛叶纮汰便从圆环中的黑色漩涡走了出来。
    “你打算怎么做？”
    葛叶纮汰微微扬起唇角看向他。
    川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为什么你们每个人都要这么问。”
    “啊哈～原来不止我这样问过了嘛？那大概是因为我们每个人都很在意‘你要怎么做’这件事吧！”葛叶纮汰坦然笑道。
    “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川原打量着这样的葛叶纮汰。
    但听到这话的葛叶纮汰连忙摇头。
    “不不不！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
    “那不还是知道了。”
    “呃……”
    葛叶纮汰仔细一想，发现这个说法也没什么毛病。
    于是他回头看了看时空之轮后，姿态稍微正经了点面向川原，眼里带着复杂却又有些释然的神情。
    “所以你真的要这样做吗？用这股掌控着世界、时间与历史力量，彻底封锁我们的过去的时间线……”葛叶纮汰低声道。
    “将时空中的另一个可能性、与从此刻开始的「未来」交出去已经是我最大的让步。为了避免像是时劫者、时管者、世界的破坏者这类力量对历史的干扰，假面骑士们的「过去」我是绝对不会妥协的。”川原的语气平淡却不容置喙。
    从时空之轮的漩涡后方，绵延出了一条没有尽头的如江河般厚重的金色流光，里面承载着假面骑士的历史。
    这就是葛叶纮汰曾经所说过的——「神圣时间线」！
    以川原经历过的所有假面骑士为锚点，这条时间线上的假面骑士的故事已经被「锚定」，不可更改、不可摧毁、不可探究。
    但是……
    从这条江河中朝着四周所溢散出的细小光迹，那便是另一个「可能性」。
    过去的时空仍旧存在不同的可能性，只不过任何扭转所造成的结果，都只是从时空中重新抽出了一条平行时间线。
    因此所谓的改变过去，也只是多了一个改变者“理想”中的过去，而实际上的「过去」其实没有任何的变化。
    ——残酷又浪漫。
    但这也是必要的。
    而在这个念头升起的时候，川原就看到「神圣时间线」的旁侧出现了无数条分支，像是脆弱幼小的触须一般依偎着母河，轻轻飘荡在这片一望无际的黑色空间里。
    ——这意味着真的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喜欢篡改历史！！
    川原感觉拳头硬了。
    葛叶纮汰无言以对地看了看他。
    在修卡组织、时劫者与时管者等一众乱七八糟的家伙的帮助下，由arcle凝聚而成的「时空之轮」已经俘获了所有平成世代假面骑士的世界。
    因此在川原的意志下，那些世界的「过去」与「未来」发生的任何一切都可以被他操控。
    这种神明之上的权柄无疑很可怕。
    即使神明在此刻明确的保证过不会干扰过去与未来的另一个可能性。
    但也只是此刻。
    川原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完全变得灿金色的眼眸重新平静下来，他没有看旁边的葛叶纮汰。
    “你回去吧，纮太。”
    “……”
    神圣时间线不允许被探究，任何试图接触它的力量都会在这片空虚的黑暗中迷失。
    除了被它锚定且偏袒的假面骑士。
    葛叶纮汰看着刻印在「时空之轮」的圆环上的，代表着的平成世代二十个假面骑士的骑士纹章，右眼的暗红瞳孔深邃幽远。
    “除了困住过去的时间线，你对假面骑士所做的事情不仅如此吧。”
    这一次是川原没有回应。
    而葛叶纮汰看着decade的骑士纹章似乎还想说什么，但下一刻，他的身影就猝不及防地化作光粒子飘进了漩涡里。
    葛叶纮汰：“……”
    川原抬手就把这个家伙送走了。
    漆黑的空间彻底安静下来。
    时空之轮没有行动，因为「未来」是从此时开始的，而金色光芒的江河此刻还停在川原的脚下，只有在他往前的时候，神圣时间线的故事才会继续往前滚动。
    但川原并不打算带动它往前走。
    因为他已经决定了，未来的时间交给那些假面骑士自己选择。
    所以历史的车轮也由他们自己推动。
    川原朝着旁边让出一步，那巨大无比的无法确定边际的时空之轮便从他身上呼啸而过，犹如一道璀璨的破晓之光，划破这片无尽的黑暗后奔向新的未来。
    是永远不会被干涉过去的未来。
    ……
    氤氲着金色光芒的神圣时间线逐渐将川原的身影淹没。
    四面八方浮现棱镜折射的炫光，像是令人目不暇接的万筒，每一块不规则的镜面上都是一个世界的光彩。
    伫立在原地的川原似乎许久才回过神，然后转身走过这片流光璀璨的镜子通道，再从尽头的黑暗中走出，来到了一片有着宇宙星空的平台上。
    宛若虚空神殿的宇宙平台面向一颗蔚蓝色的星球，偌大的空间里，只有中央摆放着一套黑色桌椅。
    有一个背对着他的黑衣青年端正地坐在那凝望着地球。
    “你回来了。”
    一贯清冽冷淡的声音响起。
    黑衣青年微微侧头，注视着与离开时全然不同的人坐在另一侧，而那与漆黑相反的闪耀的白金色发丝看得令人感到刺眼。
    只不过黑神的情绪仍旧是毫无波动，他甚至都想得到这个孩子就是故意用这种样子来见他的。
    “你看到了吗。”
    川原坐在旁边跟他一起看地球。
    黑神抬眼望向漆黑的宇宙，他没有说什么，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这就是我做出的选择。”川原便又说了句。
    “你选择保护这个世界的方式，与我当初保护人类的方式没什么不同，你对他们的支配意志终有一天会强烈到无法再抑制。那么——最后的你也会后悔吗？”黑神淡淡说道。
    “不会！”川原对此毫不犹豫。
    黑神转头看向他，宁静如水的目光打量着这个如今与他一点也不像的人。
    川原同样转头与他对视着，暗金色眼里是坚定且决绝的意志。
    “我不会后悔我现在做的事情，但我也不知道将来的我会不会「做出会后悔的选择」，我也不想成为第二个你，所以我不会去支配这股力量。”
    就像黑神的每一个选择都不后悔。
    但每一个将来都在后悔。
    神不后悔自己创造出了人类，却后悔创造出了会忤逆自己的人类。
    神不后悔在洪水灭世中给了人类第二次机会，却后悔给出这样的机会让人类彻底倒向了光之力。
    神不后悔派遣天使将觉醒了光之力的人类消灭掉，却又因杀死人类会感到痛苦而后悔。
    为什么会这样呢？
    因为神拥有开创一切、扭转一切的力量，所以他也拥有可以肆无忌惮的后悔的选项。
    “我不会让自己有这个机会。”
    川原柔和的目光望向地球：“现在的我只需要遵从自己的心情守护好想要守护的一切，然后不要让未来的自己的后悔，这就是我觉得最好的选择。”
    黑神仍旧注视着他，好半晌才慢慢移开视线，与他一同看向远处那颗美丽的蔚蓝色星球。
    “你还是做出了与我当初一样的选择，只不过……”
    黑神低声说着，微微弯起的嘴角带出了一抹浅笑，那双如琉璃般透彻的眼中是无尽的宁静与祥和。
    “你比当初的我更有勇气。”
    当初的神给了人类第二次机会。
    但是，神也担心自己与“这样（拥有光之力）的人类”继续相处下去的话，终有一天他会在愤怒中忍无可忍的做出“会后悔的选择”。
    所以在与普罗米斯的战斗结束后，暗之力选择带领所有的天使一起进入漫长的沉睡。
    ——待人类重新遍布世界的时候，人类是否真的背叛了他，答案也会揭晓。
    黑神给了自己后悔的机会。
    因为他没有勇气面对可能会在未来“背叛”他的人类。
    ……
    川原没有再说话。
    整个世界仿佛都变得无比温柔宁静，两人安静地注视着地球，在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后，白金色的身影才在桌子的另一端悄无声息的消失不见。
    黑神自始至终都没有回头，只是微微垂眸，然后闭上眼睛。
    伴随着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息响起，他的身影也逐渐透明化消失，那无边无垠的宇宙平台也在漆黑的弧光中隐没。
    ——地球。
    远离城区的繁华庄园里。
    刻印着一个暗紫色符文的右手拾起桌上的咖啡杯，而这一刻忽然察觉到了什么，坐在窗前的男人抬头看向了万里无云的天空。
    刚才好像发生了什么？
    因为无时无刻不注视着这个世界的神，终于将他那充满压迫的视线移开了。
    ——是放弃了吗？
    泽木哲也静静地抿了一口咖啡，略带迷惑的目光毫无焦距地望着天空，心中放空的似乎什么都没想。
    但他心态平和地等了好半晌，也没等到刻印在自己右手背上的暗之力符文消失，更没有等到由神赐予的第二次生命被收回去。
    ——看来还没有放弃。
    ……
    “嗯？”
    骑士学院的院长办公室里，周身气质严肃干练、正在埋头苦干的女人突然抬起头。
    她仰着脑袋看了看后方窗外的天空，接着又起身走到了窗前，贴到玻璃镜面上的眼眸一眨也不眨的注视着头顶的蓝天。
    “好奇怪啊，水城先生……”
    冈村可奈喃喃说道：“总觉得，川原先生好像已经回来过了，大家也很久都没见面了吧……”
    坐在待客沙发上的水城史朗侧头看了一眼。
    虽然如今的他已经不会再二十四小时都套在g4装甲的壳里了，只不过那沉默寡言的性子仍旧没变，听到这话后若有所思地抬起自己的左手看了看。
    漆黑的亚古鲁符文随着光芒闪烁浮现，水城史朗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目光放在桌面的水杯上。
    玻璃杯面折射着浮光，荡漾的水面映照出波光粼粼的色彩，然后就像是万筒投影灯，在办公室的四面八方投射出了碎片般的光斑。
    冈村可奈立刻回头看过来：“镜世界打开了吗？”
    “嗯。”水城史朗应了一声。
    “你开的？”冈村可奈挑了挑眉。
    “嗯。”
    水城史朗又应了一声。
    这几年镜世界经常会在现世界中打开，里面会随机刷新怪物袭击人类，因此不论是人类防卫队还是骑士学院都会定期进入镜世界清理怪物的数量。
    只不过经常打开镜世界的话，也会加深里世界与现实世界的连接，所以这种行动也已经计算出了频次。
    “啪！”
    冈村可奈一巴掌拍在沙发靠背上，气势汹汹地瞪着水城史朗：“给我一个理由？”
    水城史朗指着那些碎片说道：“以前，我们只能进入镜世界消灭从另一个世界过来的怪物，但现在，我们也可以通过镜世界去到对另一个世界了。”
    以前他们的世界是被单方面封锁的。
    现在那扇门彻底打开了。
    冈村可奈顿时愣了好一会儿。
    而水城史朗已经站起身，朝着面前打开了一扇半透明的门，随后抬脚走过去。
    “我现在要先去一个地——”
    嘭！
    嘭！
    然而话说到一半，刚走到门口的他就猝不及防地被从门里飞出来的两个身影给重新砸了回去。
    冈村可奈错愕地看着那两人。
    “五代先生？津上先生！”
    “……”
    “……”
    被这两人压在地上的水城史朗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说完了刚才的话。
    “不用去了。”
    ……
    ……
    川原重回了那片漆黑空间。
    假面骑士的世界在他身后越来越远，最后渐渐地融入金色的神圣时间线中再难以分清，而川原走向的前方是巨大无比的时空之轮。
    他明白自己心中的想法——只有牢牢地掌控一切才不会出现什么意料之外的状况，才能够一直平和安宁的生活下去。
    但是他也明白，被操控的人生不会被任何人喜欢，被操控的假面骑士也只是一个摆在货架上的玩偶。
    所以在他还没有做到那个地步之前，将一切都停留在这个时候就是最好的结果。
    川原来到了时空之轮的面前，他抬头仰望着刻印着平成世代所有假面骑士纹章的圆环，最后目光落在0点指针的代表「未来」的空白之处。
    “这样就可以了。”
    川原垂下目光抚摸着时空之轮。
    拥有私心的支配者永远都不可能成为一个合格的支配者，所以他认为那些时间管理者不配掌控假面骑士的历史。
    但其实这样的私心他自己也拥有。
    或许也终有一天会变质。
    但至少此时此刻——
    想要那些假面骑士能够依照他们自己的想法生活、想要人类能够谱写出人类自己的未来、想要悲剧不会再发生、想要一切都是美好的、想要看到假面骑士……
    此时此刻——
    这样的他还是值得信任的。
    时空之轮的漩涡中心缓缓勾勒出巨大的arcle骑士纹章，就像是在辉映着川原此刻的内心，他的身躯逐渐化作金色光粒子融入其中。
    最后漆黑的空间归于一片虚无的寂静，闪烁着耀眼光芒的「时空之轮」轰隆隆地呼啸在无数个世界，后方所承载着的金色洪流如奔腾的黄金银河，浩瀚无垠、无边无际，带着无尽的希望冲向每一个可能性的未来。
    假面骑士的神圣时间线永恒不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