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 侯景异常，侯空的抉择

    第300章 侯景异常，侯空的抉择
    陇右四十八年，六月二十二，下半夜
    白渊驻地以西的雪原上，一条约莫五六千人排成的长龙队伍，正缓缓朝着西侧前行。
    队伍前排为青壮，中间是老弱妇孺，后面上千人是身披铁甲，背负长弓的狩猎队人员，整体秩序分明，一看就知道是个标准的营地迁徙队伍。
    若是再有心点，就会发现队伍后方身披铁甲的狩猎队人员中，有极少数披着血色战甲的人。
    对陇右十二家足够熟悉的人，一眼就能通过血色战甲辨认出，这支迁徙的队伍，是昭阳营地的。
    “二叔，白渊的人，不跟咱们一起迁到陇山去？”
    队伍最后方，侯空回头看着白渊营地，眉头微凝，轻声询问身旁的二叔侯景，姿态很是恭敬。
    与陇山以李氏为主一样，昭阳是以侯氏为主，但相比李氏，侯氏子弟就明显要争气的多，昭阳总共二十四个御寒级，他们侯姓就有十六个，占了将近七成。
    侯景今年已经八十多了，头发白，面容腐朽，活脱脱一副活不过明年的模样，他是侯虎的父亲侯峦的同胞弟弟，是昭阳现存辈分最高的侯氏族人。
    在冰渊世界，辈分自然算不上什么。
    主要还是实力！
    侯空很清楚，二叔侯景只是看着老，实力绝对是不差的，就是大哥侯虎，平日里对他也恭敬有加，营地有什么重要的决定，都会先去征询他的意见。
    侯景身披一件枣色大氅，白的胡须微微颤抖，行动似乎也有点不便，听到侯空的询问，他转头盯着白渊驻地，浑浊的瞳孔闪过一缕寒色，低声道：“凭什么跟咱们一起迁过去？白渊跟咱们又不是一家。”
    听到这句话，侯空表情一滞。
    白渊早在四月份就并入昭阳了，白秋成甚至还带人亲自来平谷谒见过侯虎，后续与陇山剑拔弩张之际，血卫军也是直接进驻白渊的。
    但很快，侯空就明白了二叔的意思，神色骤寒，冷声道：“白秋成是想反水了？”
    “昭阳都没了，反谁的水？大家今后都要去给李氏当狗了，白秋成为了多捞点好处，以自家营地的名头并入陇山，也不算过分。”
    侯景年纪大，对这种见风使舵的行为，大抵是见怪不怪了，低声说完后，见侯空还一副气鼓鼓的模样，笑着摇头道：“不用这么气，此一时彼一时，昭阳自己不行了，就别怪人家现实……”
    他顿了顿，叹了叹继续道：“800套百锻级兵甲被劫，血卫军几乎全军覆没，侯鸣、侯冰、侯英、林业、侯通、侯泉、张青元、陆因、侯明、王烈，昭阳几乎一半的御寒级全都被大夏俘虏生死不知，连头领自己都被打成重伤，差点殒命。
    就昭阳现在这点家底，别说白秋成，我估计西岭的余彬心思也开始活泛起来了，也就是董忠在东边，早早就带人并入了昭阳，否则东康也绝对会反悔。”
    听到侯景提及昭阳近期的巨大损失，以及那些被大夏抓走生死不知的人，侯空攥紧了拳头，脸上满是对大夏的恨意与愤怒。
    “怎么，还恨着大夏？”
    “当然，昭阳侯氏基业毁于一旦，皆因大夏，夏鸿此人卑鄙无耻，我恨不能食其肉，啖其骨，头领带咱们并入陇山，不就是为了借陇山的势灭大夏复仇么？”
    昭阳走到今天，全都是大夏一手造成的，他心里怎能不恨，不光是他，昭阳没一个人不对大夏恨之入骨。
    “借陇山的势灭大夏复仇，说的也没错，不过……”
    侯景顿了顿，继续道：“最重要的原因，是咱们昭阳只剩这一条路走了，不并入陇山，最后的结果要么就是被陇山灭，要么就是被大夏灭，明白了没有？”
    侯空顿时陷入了沉默，久久都没说话。
    他又不傻，昨夜血卫军全军覆没的那一刻，包括他在内的昭阳其他御寒级，早就看清了这一点，这就是他们为什么这么急着并入陇山的原因。
    他不理解的，是侯景为什么此刻要说这些话。
    尤其是刚刚，问他还是不是恨着大夏的时候，侯景用的还明显是反问的语气。
    “二叔，你是不是不赞成头领，并入陇山的决定？”
    听到侯空的询问，侯景眼中神色微凝，但随即便敞亮的点了点头，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没错，昨夜老夫去陇山时，确实没有同意侯虎的决定，并入陇山在我看来，还不如向大夏投诚……”
    “怎么可能，二叔，你糊涂了，陇山五十多个御寒级高手，三千陇右军，掘地境上万之众，大夏一个外来势力如何敌得过他们，更何况，大夏灭了血卫军，杀了咱们这么多人，又抓走了那么多御寒级，夏鸿还将头领打成了重伤，向他们投诚，绝不可能！”
    侯空直接面容震怒的打断了侯景的话，一时之间都忘了他是长辈，语气里甚至带上了几分训斥的意味。
    侯景面色稍沉，也没有生气，摇了摇头后，只是轻飘飘道：“锦上添，无论如何也比不过雪中送炭，弄明白这个道理，你就知道了。”
    侯空面色一滞，似乎想不出什么反驳侯景的话。
    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了，神色稍凝道：“二叔，你是为了侯冰跟侯泉，才想对大夏投诚吧？”
    除了这个，侯空实在是想不出其他理由，能让侯景生出对大夏投诚的念头了。
    侯景只有两个儿子，就是侯冰跟侯泉，如今都被大夏抓走了，他担心儿子安危，想通过对大夏投诚的方式给两个儿子换一条活路，也确实说得通。
    “当然，但我不光只为儿子，同样也是为你们。”
    侯景没有否认，沉声继续道：“你如此笃定陇山能灭大夏，可你想过没有，陇山为什么舍得拿出圣阳丹，拿出800套兵甲，让我们与它结盟一起对付大夏？”
    侯空表情一凝，侯虎此前决定跟陇山结盟，最大的原因就是陇山送来的圣阳丹和800套百锻级兵甲。
    面对陇山开出的高价码，再加上昭阳与大夏本就因蜂巢结了仇，当时包括侯虎在内，昭阳的一众御寒级全都点头同意了与陇山结盟。
    此刻被侯景突然这么一提醒，侯空才猛的反应过来。
    陇山会开出这么高的价码，原因本就耐人寻味。
    从明面上来看，陇山的实力远超大夏，就是昭阳跟大夏两家联手，都不一定斗得过他们，他们用得着开出这么高的价码，拉拢他们对付大夏么？
    “陇山对大夏的了解，肯定比我们多，他们知道靠自己一家对付大夏很难，所以才会开出这么高的价码拉拢咱们，也就是说，大夏的真正实力，已经让陇山开始害怕了，如此简单的事实就摆在眼前，侯虎，还有你们这几个，只被愤怒蒙蔽，竟全都看不出来。”
    侯空面色愈发低沉，眼神也开始有些飘忽，明显开始相信侯景的这些话了。
    头领，是不是真的错了？
    他甚至已经心里怀疑起侯虎并入陇山的决定了。
    “侯空，你哥侯鸣，现在也在大夏手上，更别说其他那些堂兄弟了，投入陇山，就意味着彻底站在了大夏的对立面，你有没有想过，届时大夏若是拿你兄长的性命作要挟，你该怎么办？”
    侯空父亲早逝，几乎是被兄长一手拉扯大的，他对侯鸣的感情自然不用多说，侯鸣在蜂巢失联后，他每天都在担心，后面弄清楚是被大夏抓走的，他就立刻请侯虎派人去大夏交涉，希望用物资交换人质，可惜大夏直接回绝了，连昭阳开的什么条件都没听。
    此刻侯景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若是昭阳能转投大夏，那他兄长，包括此前被抓走的九个御寒级，全都能活着回来。
    不对不对！
    侯空突然表情一凝，转头看了一眼身后已经走远的迁徙队伍，又回头盯着侯景，正色道：“二叔，你今天是不是有点不对劲了？并入陇山，是头领的决定，而且也受到了众人的一致同意，你现在说这些……”
    踏踏踏……
    突然，一阵脚步声从侧翼响起，打断了侯空的话。
    “什么人！”
    侯空表情一震，怒斥一声直接抽出自己腰间大刀，随即转头看去，才发现一个黑衣年轻人，不知何时，竟已悄无声息的走到离他不足二三十米的位置了。
    那人样貌年轻，身负一柄细窄的长刀，一袭黑衣材质明显不俗，最关键的是，他自雪地一路走来，沿途竟没有留下一个。哪怕很是细微的脚印。
    “细刀、黑衣，阁下是大夏头领，夏鸿？”
    侯空虽然没见过夏鸿，但从衣着打扮、兵器，以及那深不可测的实力上，还是推测出了他的身份，
    啪啪啪……
    哪怕侯空已经将兵器抽出，夏鸿也毫无心理负担，一路走到离他不过三四米的位置，随即才转头看着侯景笑道：“看来侯前辈，是没能说服侯虎了。”
    侯景无比恭敬的对着夏鸿拱手一拜，沉声道：“属下拜见头领，侯虎执迷不悟，一心要并入陇山，我确实没能成功说服他，按赵龙大人交代的，我已经将昭阳的所有人都作了区分，忠于侯虎的那部分御寒级，以及部分死忠掘地境，他们的家人，今夜都在迁徙的队伍中，总共就是这五六千人了。”
    说罢，他还指了指后方迁徙的队伍，对夏鸿示意。
    夏鸿微微点头，随即便将目光投向了侯空。
    侯空此刻哪里还反应不过来，自己敬佩的二叔侯景已经叛变，暗中投靠大夏了，甚至今夜迁徙的人群，也是他有意区分之后划拨出来的。
    他脸色青红不定，神色连连变幻了许多次，意识到夏鸿在看自己，迅速抽身朝后退了数十米，然后才愤怒的对着侯景沉声开口：“赵龙，是之前大夏出使过陇山的那人，四月份，二叔，四月份你竟就跟大夏掺和在一起了？”
    他已经想起来了，大夏四月分攻下武霜后，曾派过一名特使来陇山，那特使的名字就叫赵龙。
    侯景摇了摇头，否认道：“那倒没有，四月份，我只是追出来，向赵龙大人打听了一下侯冰的情况，我说了，真正让我下决心投靠大夏的，还是眼下陇右的局势，投靠大夏，才是一条最好的出路。”
    话说到这份上，侯空再傻也明白了。
    昭阳有十个御寒级被大夏抓走了，侯虎带着侯宁、王鹏、陆炎三人在陇山，营地本来只有十个御寒级，除开自己和侯景，其余八个，有五个已经去了陇山。
    现在仔细回想一下，那五个确实是死忠侯虎的，剩下三个没去的，大概率是已经被策反了。
    也就是说，侯景故意今晚跟着自己一起护送迁徙的队伍，实际上是争取自己，也跟着他一起转投大夏。
    “侯空，听我的一句劝，你大哥在大夏过的很好，只要你跟我一起投靠大夏，就能立马跟他团聚……”
    侯景大抵是觉得侯空这个晚辈，有很大争取的概率，所以一直在不停地劝说，即便侯空没给出什么反应，他也始终没停。
    夏鸿倒是在一旁沉默着，什么也没说，甚至随着侯空久久不给反应，他脸色还有些烦躁。
    一个不过三鬃实力的御寒级，在夏鸿看来，自然是没有多大争取的必要，他愿意站在这等，最大的原因还是要给侯景的面子。
    “侯空，你以为今夜五六千人都是怎么走的？头领若是愿意，他完全可以抓住这些普通人，用来挟持我们所有人，可他非但没有这么做，而且还命我，将愿意并入陇山的那些人，包括他们的家眷，都给分好，让他们都顺顺利利的去陇山。
    头领如此心胸，跟着他，你还有什么担心的？”
    这句话，让侯空面色一滞，抬头看着夏鸿，眼中升起了一抹复杂。
    确实，侯景这话，还真没说错。
    大夏只要来几个御寒级，再有侯景配合，抓走他们所有御寒级的家眷，不是轻轻松松，然后再用家眷要挟他们，那就更十拿九稳了。
    可大夏没有这么做！
    思索良久过后，侯空显然是有了答案，他握了握拳朝夏鸿朗声询问道：“敢问夏头领，在下今夜若是不向您投诚，我大哥侯鸣，是不是就性命不保了？”
    夏鸿正在朝着东侧方向看，听到侯空这句话，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挥了挥手道：“你去陇山吧！放心，我不会杀侯鸣的。”
    …………
    侯空闻言，表情一愣，随即看着夏鸿说这句话的时候连头都没有回，表情有些尴尬，但更多的还是复杂。
    思虑良久后，他还是对着夏鸿拱手抱拳：
    “多谢夏头领，将来若有机会，侯空定会报答。”
    说完，他对着夏鸿行了一礼，随后便立刻转身，朝西侧迁徙的队伍追了上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