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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6章 爱姆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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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6章 爱姆十六
    景帝一把抓起搭在屏风上的明黄龙袍披在身上,手指在系带时微微发抖,不是因恐惧,而是因那种久违的紧张感。
    他大步走到门口抬起双手,任由太监总管李忠心为他整理衣冠。
    “陛下,鲁将军已在御书房外候着了。”李忠心低声禀报,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看上去情况有些糟。”
    景帝的手指在龙袍袖口处收紧,金线刺绣的龙纹在他掌心皱成一团。
    “苏策的副将?他为何会出现在京城?”他声音低沉,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压出来的。
    “正是!”李忠心不敢多言。
    景帝不再言语,大步流星地穿过长廊。午后的阳光斜射进来,照得明黄的龙袍闪闪发光。
    御书房外,一个满身风尘的武将跪在阶下。那人甲胄上沾满尘土和暗红的血迹。
    “进来吧?”
    景帝睨了他一眼,大步走进御书房。心中已有了一种不好的感觉。
    鲁鹤鸣弓着身一瘸一拐地走进殿内,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金砖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末将鲁鹤鸣,叩见陛下!”他的声音嘶哑干裂,像是许久没喝过水。
    其实,鲁鹤鸣身上的伤并非刀剑所致,而是一些跌倒擦伤。这位朝廷大军的副将竟狼狈至此,可见所受惊吓非同小可。
    “平身。”景帝绕过书案,龙袍下摆在金砖上拖出轻微的声响,“你是苏策的副将?”
    鲁鹤鸣不敢起身,只将腰弯得更低:“末将正是。”
    景帝在椅子上坐下,目光炯炯的盯着鲁鹤鸣:“你此时回京面圣,可是苍州的战事有进展了?”
    话音刚落,鲁鹤鸣咚的一声又跪了下去,额头抵地,浑身发抖:“陛、陛下……大事不好!苏大将军他……”
    “苏策怎么了?”景帝的声音陡然提高,在空旷的殿内回荡。
    鲁鹤鸣抬起头,眼中布满血丝和惶恐:“苏大将军……阵亡了!”
    “什么?”景帝猛地站起,龙袍带翻了案上的奏折,哗啦啦的落了一地。“怎么回事?速速道来!”
    “是!回陛下。大军刚过荆州,就在官道上遇见了苍州王的百人队伍。”鲁鹤鸣的声音越来越低,“他们……他们说是去荆州救灾……”
    景帝嘴角微抽:“救灾?”
    他觉得自己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朕发兵讨伐的消息想必已传遍各州,这个时候赵樽难道不应该是如临大敌,枕戈待旦吗?他不去整军备战,反而去救灾?”
    鲁鹤鸣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苍州王说……说荆州蝗灾严重……”
    “荒谬!”景帝一掌拍在案上,震得笔架上的毛笔跳了起来,他有一种被苍州王无视了的感觉:“继续说!苏策是怎么死的?”
    鲁鹤鸣的眼神突然变得恍惚,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噩梦般的场景。
    “那苍州王实在太嚣张,他竟然要求大军给他让路……苏大将军自然不肯……然后……然后……”
    “然后什么?”景帝身子前倾,怒喝一声。
    “苏大将军下令进攻,可不知赵樽用了何种邪恶兵器,只听‘砰’的一声巨响……”鲁鹤鸣双手抱住头,浑身战栗,“苏大将军的头……就像水缸一般‘砰’的炸开了。”
    殿内死一般的寂静。
    景帝感到一阵眩晕,不得不扶住书案才能站稳。
    他盯着鲁鹤鸣,希望从对方脸上看出一丝说谎的痕迹,却只看到深深刻在眼中的恐惧。
    “你是说,”景帝一字一顿,“赵樽用一种你们从未见过的武器,隔空杀了苏策?”
    鲁鹤鸣疯狂点头:“那武器声响如雷,只一瞬间大将军就……末将亲眼看见他的天灵盖飞了出去……脑浆都溅了末将一脸……”
    “荒谬!”景帝不悦的瞪着跪伏在地的鲁鹤鸣。“世上除了神仙下凡,怎么会有如此神奇之物?”
    “陛下。末将句句属实。”鲁鹤鸣以我抵地,“大军人人亲眼所见啊!”
    景帝胃部一阵痉挛。
    他想起魏大宝和追杀荆州王的暗卫曾说过,赵樽在拖木沟修筑的堡垒稀奇古怪,见所未见。
    “大军呢?就眼睁睁看着主帅被杀?”景帝声音发紧。
    鲁鹤鸣面露愧色:“那武器太可怕……没人敢动……然后苍州王就开始蛊惑军心……”
    “蛊惑军心?”刚才说了那么多,景帝都是一副不痛不痒的样子,因为他不相信。
    可蛊惑军心这句话一出,他瞬间就来了火气。“赵樽做了甚?”
    “赵樽说……说荆州遭了蝗灾,荆州籍的士兵应该回家乡救灾,那些挨饿的百姓都是是他们的父老乡亲……”
    鲁鹤鸣的声音越说越小,“他还说……朝廷不顾百姓死活,只顾争权夺利……”
    “啪!”
    景帝一巴掌拍在书案上,脸色铁青:“所以?”
    嚣张!
    实在太嚣张了!
    景帝咬牙切齿,恨不得立刻就将赵樽抓来大卸八块。
    “所以……”鲁鹤鸣几乎要把头埋进地里,“近一半的荆州籍士兵……都跟着赵樽跑了……”
    “轰!”
    一个炸雷在景帝的脑子里炸响。
    “你……你们……废物!”景帝站起身来,指着鲁鹤鸣好半天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鲁鹤鸣和一旁的李忠心吓得战战兢兢,大气都不敢出。
    景帝暴怒,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然后一把掀翻了整个书案,笔墨纸砚散落一地。
    “朕的十万大军,就……就这么被赵樽一句话瓦解了?”
    “陛下!”鲁鹤鸣以头抢地:“陛下恕罪!实在是那武器太过骇人,谁动谁死啊!苍州王还……还威胁大军给他让道。”
    “放肆!”
    景帝双眼通红,像头被困的野兽。他想顺手抓起书案上的物件儿扔鲁鹤鸣,可手抬起来才发现书案已经被他掀翻了。
    龙颜震怒!
    御书房内,龙涎香的气息被一股紧张的氛围搅得支离破碎。
    鲁鹤鸣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在地砖上砸出一个个深色的圆点,你这冬季的寒冷格格不入。
    鲁鹤鸣闭上眼睛,仿佛鼓足了所有的勇气才敢继续禀报:“有那邪恶武器,大军不敢造次,士兵们纷纷给他让道。”
    “什么?啊——岂有此理!”景帝双拳紧握,近乎抓狂。
    堂堂朝廷讨伐大军被苍州王赵樽几句话就给拐跑了,剩下的士兵还被迫给赵樽让道。
    这……这特么是什么事儿?
    这要是传出去,朝廷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鲁鹤鸣不敢抬头,继续道:“更可恨的是……赵樽行至末将面前时,竟……竟给了末将两个选择。”
    景帝眼中寒光闪烁:“说!”
    “一是……让臣带着剩余的大军继续前往苍州讨伐。”鲁鹤鸣偷瞄了一眼景帝又赶紧低下头:“二是……在原地等他赈灾归来后……再讨伐他。”
    等他回来再讨伐他?
    好目中无人的口气!
    以为朝廷大军是去找他过家家呢?
    御书房内霎时静得可怕,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李忠心手上的拂尘不停的颤抖,显然是害怕到了极点。
    他与苍州王赵樽有过几次接触,那赵樽战功赫赫,有护佑大景之功。看上去虽然清冷,浑身煞气,可没想到竟然如此厉害。
    难怪他能让北边诸国谈之色变,原来就只是这嚣张的气势,就不是普通人能学的。
    景帝的脸色由红转青,最后变成一种可怕的苍白。
    过了许久,景帝才勉强压下怒火,冷声道:“后来呢?”
    鲁鹤鸣深吸一口气:“臣……臣选择继续进军。但行至拖木沟时,遭遇了一座前所未见的青灰色堡垒……”
    他的声音开始颤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噩梦般的战场。
    “那堡垒的城墙会……会喷像舌头一样的火。连绵不断的火舌,如同火龙吐息。我军刚一进攻,城墙上就火光四起,将士们成片倒下……那些武器射程极远,准头惊人,我们的盾牌如同纸糊……”
    景帝的眼神逐渐变得凝重:“可有攻上城墙者?”
    “有冲到城墙边的,”鲁鹤鸣的眼中浮现出深深的恐惧。
    “但那些侥幸靠近的士兵更惨……城墙上会扔下一种石块,看似平常,但一落下来就会爆炸。碎片四溅,方圆两丈内无人能活……连尸体都七零八落。有的石块甚至会在半空中炸开,如同……如同天女散……”
    他抬起颤抖的手比划:“一个石块就能炸死炸伤十余人。不到盏茶时间,我军就折损了几千精锐。将士们别说战,就是吓都吓得丢盔弃甲。”
    景帝像搁浅的鱼一般大张着嘴,他突然感到一阵眩晕,是扶住掀翻的书案才稳住身形。
    他意识到,赵樽之所以敢如此嚣张,就是因为手中有此等神兵利器。
    而这样的神兵利器对朝廷来说,无疑就是一大威胁。
    “那些石块……可有名称?”景帝喘着气问道。
    鲁鹤鸣茫然摇头:“末将只听城墙上的人大喊‘扔手雷’。想必那石块就叫手雷。至于那会喷火的城墙……后来,我们撤军返回京城时又在官道上碰到了赵樽去赈灾的队伍,末将终于看清了赵樽扛在肩上的武器。”
    鲁鹤鸣努力的回想了一下,“好像叫什么……‘爱姆十六’。”
    “爱姆十六?”景帝的眼眸里出现了一圈圈的涟漪。“这是何地语言?”
    李忠心也一脸好奇的盯着鲁鹤鸣,可鲁鹤鸣却羞愧地低下头,“末将不知。”
    景帝突然感到一阵寒意从脊背窜上来。
    “赵樽……”景帝喃喃自语,“你究竟从何处得来这些妖物?”
    太监总管李忠心小心翼翼地靠近:“陛下,要传太医吗?您脸色不太好。”
    景帝没搭理他,而是猛地转身,眼中燃烧着危险的火焰。
    “传旨,召集六部尚书、五军都督府即刻入宫议事!另外……”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得如同地府传来的回响,“让钦天监监正带着《天工开物》和《武备志》来见朕。”
    李忠心刚要退下,又被景帝叫住:“慢着!再派人去翰林院,将所有关于上古神兵利器的典籍都找来……特别是墨家机关术相关的。”
    当李忠心的脚步声消失在长廊尽头,景帝重新望向窗外。
    窗外的暖阳不知何时已隐去,取而代之的是厚重的乌云。
    凌冽的寒风呜咽着从店门口卷过,仿佛上天也在为这个王朝哭泣。
    他知道,一场远比自然灾害更可怕的暴风雨,正在苍州的方向酝酿。
    “赵樽……”景帝的手指深深掐入窗棂,“朕倒要看看,是你的妖器厉害,还是朕的江山稳固!”
    他突然紧走几步,一把抓住鲁鹤鸣的铠甲领口。“你可看清了,那爱姆十六究竟长什么样?”
    鲁鹤鸣被勒得面色发紫,仍竭力比划道:“约、约莫三尺长,通体黑得发亮,像是铁器所制,前面有这么长的一段圆筒……”
    他颤抖着张开双臂,“末端还有个弯曲的托柄,赵樽似乎抵在肩头就能施放”
    听着听着,景帝眸光轻闪,突然“嘶”了一声。
    “嘶——!”
    鲁鹤鸣描述的“爱姆十六”,他仿佛在哪里见过。
    他松开鲁鹤鸣的领口,摸着下巴来回踱步,努力回想。
    猛然间,他想起来了——
    前些日子他出宫散心时,在朱雀大街的锦绣坊门口,正好碰到锦绣坊的东家魏成超和他店里的伙计在卸货,那黑黝黝的货物似乎就跟鲁鹤鸣描述之物一模一样。
    可当时魏成超和他店里的掌柜都说那只是用来缝制衣物的工具,他也没在意,只是笑着说,没想到现在缝制衣物还能使用工具了。
    前几天又传出魏成超私自送粮草物资给突厥,现在想来……
    “好啊!好个缝制衣物的工具!”
    景帝怒极反笑,他一把扯下腰间龙纹玉佩砸向殿柱,脆响声中厉喝:“暗卫统领何在?”
    阴影处立即闪出个黑袍人,单膝跪地时像片突然凝结的夜色。
    “立刻带人围了锦绣坊。”景帝从齿缝里挤出话语,每个字都浸着寒意。
    这一次,他绝不会再为了亲戚而手软。
    “务必仔细查探。若见铁器——给朕活剐了魏成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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