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离2

    其实辛雨说不上来对C市有什么感觉。但她是切切实实地被缠绵的梅雨弄得心情不算美妙。在那栋别墅里住过的几年，永远是晴日居多，连那份直来直去的热她都能接受。
    公寓里只有她一个人。这很正常，但是独处的时间久了，就难免想要去人群里，没有别的理由。
    但是她的电话又开始响。辛雨接电话，是季里。背景很吵，估计是在某个吧里。
    发现电话接通之后，她听见关门的声音，季里的声音陡然加大，吓了她一跳。“喂？听得见吗？”
    “我听得见。”辛雨把手机拿远，揉了揉被震的耳廓，“你是不是又在哪个吧里？我不喝酒。”
    “哎呀不是。”电话那边又是一阵哇啦哇啦的杂音，她听见电子鼓的声音渐渐小了，应该是季里找了个稍微安静点的地方。
    我跑出来的时候忘了今天下午要对接演讲，现在赶回去也来不及……想来想去，只有你是最靠谱的。
    意思是我不会多说。辛雨垂眸，我过去要干什么？
    就是帮忙打下手，看着点底下听演讲的学生，向那个演讲的嘉宾说感谢的话云云。
    不需要我当什么幸运观众向他问问题吧？
    不需要，季里还用了一段夸张的语气词，中间你想去哪都可以，只要开头和最后的时候露露脸就好。
    嗯，我知道了。辛雨记下来，但是……
    哎呀肯定不是让你白过去的。季里拍着胸脯，到时候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买，或者只要她能做到的一件事，都可以答应下来。
    她知道季里实际上已经回她那个远在几百公里外的家了。梅雨天一到，季里就是能请假就请假。她的家人对她要求不高，再加上她确实有过敏的倾向，所以就这么成了惯例。
    下午本来就没有什么事情可做。辛雨做好了回学校的准备，但站在衣柜前的时候还是犹豫了一下。
    穿得太成熟就不像学生，但是今天天气好冷，那些挺阔的衣服又有点薄。
    最后还是以西裤加风衣收了尾。
    临近演讲用的报告厅，季里又给她指了一下路。她从后面进去，悄悄问了一下后台准备的学生会主席，人怎么还没到？那人瞥她一眼，大企业家忙，能准点到就不错了。还没等她问今天演讲的是谁，后台的另一侧就一阵喧哗。
    “同学们辛苦了，感谢各位先期的准备工作。”
    辛雨的脊椎都要僵直，后脑像是贴近了炮仗，轰的一下炸开，晕乎乎的都忘了自己在哪。
    “林先生，”他身边像是特助一样的人提醒他，“现在时间正好，预留的时间是一个半小时。”
    她回过头，正好看见林宏盛自信含笑的侧脸。男人的白发在灯光下清晰可见，但他的身材挺拔，步伐稳健，一步一步走到了台上。
    “……所以今天我并不是主角，我只是一个想法的提出者。”林宏盛的目光扫过那些或迷茫或感兴趣的脸。“我期待你们的想法，同时也欢迎你们拿着你们的想法去问，我们会一如既往地通过渠道支持孵化。”
    类似的套话她也听了好几轮，但是林宏盛的语气，动作，乃至眼神都成为了传播的工具，让人不由自主地跟着他的思路走。
    她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裤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一声。
    辛雨赶紧走出去，确定没多少人看自己之后再拿出来手机。是贺橙的消息。
    点开赫然是站在台上的林宏盛。
    “woc他好帅”
    “姐姐，我在后台，手机没关静音，你知道有多少人在看我吗？”
    “啊抱歉抱歉，你是跟着季里走的？”
    走廊里的窗户开着，冷风吹到她的脸上。“她有点事让我过来顶一下。”
    应该是消停了……吧？辛雨看着界面上的对方正在回复，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她是个重度颜控，是的。
    “你懂这种男人的帅，他不是那种中看不中用的帅，他是”
    “所以你一个字都没听，他看见你，你看见他，会不会有点尴尬？”
    “是会冷着脸盯着你脱衣服的那种人。”
    辛雨几乎要倒吸一口冷气了。但是她的脑子却不合时宜地想到那些他领回来过夜的床伴。按照她们第二天走的表情，也不像是要自己脱衣服。
    但是一个小时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她马上又回到后台。林宏盛正在前面给学生代表签名，暂时没有她的事情。过了五分钟她看见贺橙发来的签名，应该是她过去排的。正要发消息回，头顶忽然传来声音。
    “辛雨。”
    林宏盛正站在她面前。
    辛雨心虚地把手机界面往回调，然后快速按灭。然后用只有两人听得见的音量叫了爸爸。就算照片再怎么像，终究不是真人，也描摹不出他身边无形的气场。
    “你知道我今天要来。”
    要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吗？辛雨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她不知道林宏盛面对这个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养女的态度是什么。
    一瞬间的犹豫某种意义上也表明了某些事情。林宏盛似乎有话要对她说，这让她感到有点不安。
    “在这边还习惯吗？”
    “还好，这边和老家不差什么，我在这边过得很好。就是梅雨天有点难受。”
    这是林宏盛希望听到的答案，辛雨从他的表情上阅读到了这点。爸爸要在这里待一阵子吗？
    是啊，林宏盛微笑，你哥也在这边。你想的话，我可以带着你去见他。
    “还是不了。”辛雨嘴角上扬，让自己的微笑看起来像是最标准的。“我这几周要忙考核，暂时也没有时间。何况两个月前也就是放暑假的时候就见过……”
    林宏盛点点头，示意他知道了。又简单嘱咐辛雨几句就离开了。
    林宏盛走后她的工作就结束了。在手机上给季理发条短信，证明自己确实是替她值班。现在的时间是下午五点，回去有些早，留下来又太晚。等她坐到车子上的时候，她的手机又响了一声。
    是谁叫她过去开趴？辛雨点开手机，上面的消息确实是请她过去吃饭。但是请她的人叫林骏。
    这算是一种吸引力法则吗？辛雨顿时感觉有些头疼，上次在酒吧里她已经当面确认林骏是个玩咖，不打算对她负责，更是打算把她十八岁之前的暧昧关系一笔勾销，那现在他居然还能给自己发消息。
    可是她还是说不出“不去”两个字。
    连她都觉得她自己有些莫名其妙。
    越看手机越有一股无名火，她索性把手机按灭，一把丢到副驾驶位上。两分钟之后，手机又开始响。
    不是林骏，是“H”。
    她心虚地往四周看，但这是在停车场，何况她还在车里，根本没有人看她。
    “我想好了，你第一次要做什么。”
    “但我今天有事情。”
    对面又沉默下来。辛雨想如果两分钟之内没人再联系她，她就直接找贺橙喝酒去。
    “你现在是在家里，预备去办这件事，还是已经在路上？”
    “在路上。”
    “你很生气。”
    辛雨没否认，于是对面就根据这点做出推理。“去见让你生气的人，你的上司？同事？还是说你的男友？”
    “前男友。”
    重点在前，至于男友，有实无名。
    “他主动邀请的你？”
    “是。”
    “你在纠结是去还是不去。”
    “我应该去吗？”
    问出来这个问题的时候，你心里已经有了预设的答案。H的语气像比她大一些的男人，说话不自觉就会带着指导的味道。她开始在脑子里用各种她见过的人的特征来拼凑这个H的形象。在这种阴湿的天气里穿着一身浅灰色的修身羊毛衫，不用香水或者用那种木调的香水，或者是用熏香。不会让自己感到紧绷，有钱也有时间去享乐。
    “我的建议是去，不过要稍微改一改你在他眼里的形象。他熟悉的你终究是过去的你。如果你变成他陌生的模样，然后说这才是我本来的样子，他在你身上的道德资本还有那么高吗？”
    稍作思考了一小段时间后，辛雨跟林骏回了消息，说她改天会去。H又告诉她，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味道。男人通常会因为气味或者其他浅显的特征来意识到这个人已经不属于自己。而最隐秘也最长久的告知就是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