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7章 观礼进行时

    环塔之城，北城。
    这座紧贴着绝望之塔拔地而起的钢铁奇迹，此刻仿佛要被汹涌的人潮撑破。
    宽阔的街道成了流淌着各色种族的河床，宏伟殿堂的门廊挤满了探头探脑的观礼者。
    临时广场更是人声鼎沸，连落脚都成了奢望。
    来的人太多了。
    不只是大量的守夜人，观礼者也比他们想象的更多。
    这几乎快成了全世界的盛会。
    外界对守夜人的好奇，比守夜人自己想的都要大得多。
    当他们知晓守夜人向所有人都发去了邀请之后，只要不蠢，就知道这里将会有大事发生。
    在一些贵族之中，没资格来这里的贵族几乎都成了笑柄。
    而那些被直接邀请获得名额，或是能够通过不同的外交团而来的人，则成了社交上的新星。
    所以几乎无人拒绝。
    邀请规模的庞大，而导致其人数比预想中夸张得多。
    守夜人的黑甲身影如同礁石，在喧嚣的浪涛中艰难维持着秩序。
    他们紧绷的面容下，也藏着一丝与袍泽汇聚的自豪。
    没办法。
    这可是守夜人建造的新城。
    “听听！又是精灵竖琴和人类咏叹调！”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守夜人制式皮甲、明显是底层小贵族的年轻人。
    他很显然是一位新生的守夜人，多半是名额完全放开之后加入进来的。
    他烦躁地掏了掏耳朵，对着旁边一个同样衣著朴素的同伴抱怨，“那些真正的大人物们，简直把这里当成了移动的沙龙！
    “瞧瞧东区那片最大的区域，那里都还没有建造完成呢，那些使团的大帐篷夜夜笙歌，美酒佳肴流水一样送进去，就为了听那些老掉牙的诗歌和交换些见不得光的密约！”
    他甚至严重怀疑这些人是不是在这里谈论有关于守夜人的事情。
    甚至可能对守夜人不利。
    毕竟是刚刚加入守夜人的小年轻。
    他的同伴，一个脸上带着新鲜爪痕的年轻狼人战士，不屑地哼了一声，喷出一小股白气：“嘁，让他们享受去吧。等仪式开始，看看是他们的舌头厉害，还是守夜人展示的力量厉害。
    “俺们兽人部落的长老们可没空整天泡在酒桶里，都在研究城防和那根大火炬呢！”他仰头灌了一口特质矮人麦酒，目光扫过远处一个灯火通明、传出狐人特有娇笑声的华丽帐篷，眼神里满是鄙夷。
    即便是兽人，贵族这样的玩意儿也只不过是换了个名头和方式罢了。
    守夜人在各个种族的平民口中，口碑几乎达到了超越他们自己国家和族群的程度。
    虽然种族的不同加速了这个世界的民族主义诞生，但战争相互之间的交融又分散使得民族主义一直没有昌盛的土地。
    才给了守夜人得以统合种族不同的各族底层的机会。
    空气中确实弥漫着狂欢节般的喧嚣：烤肉的焦香、异域香料的浓烈、魔法焰火在灰白天幕上炸开的短暂绚丽，还有混杂着精灵笛声、矮人战鼓和不明兽吼的背景噪音。
    但这热闹之下，一股紧绷的暗流在涌动，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那场关乎“未来”的宏大仪式，才是压轴的重头戏。
    所有人是否会借着拯救世界的大义露出他们的獠牙？从他们这些人手上夺走他们的权利？
    这几乎是所有贵族们所担心的东西，不管是人类、兽人还是矮人、精灵。
    “感觉到了吗？这城…白天和晚上像是两个地方。”
    一个穿着学徒灰袍、捧着厚厚法术书的年轻人类法师，紧张兮兮地对身边的同伴——一个同样年轻的精灵法师低语。
    他们挤在一个相对安静的街角，远离了主广场的喧嚣。
    看他们身上的标志，似乎来自于法师联合议会。
    比起传统的贵族，他们又更要好一点。
    但好的有限。
    精灵法师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似乎在仔细感知周围无形的波动。
    “非常明显，”她睁开眼，清澈的眸子里带着一丝困惑和探究，“白昼时，魔力场活跃但稳定，充满建造和生机的躁动。可一旦日轮沉入塔影…”
    她打了个寒噤，下意识地紧了紧单薄的法袍，“空气里的‘东西’就变了。不是温度，是…一种更深层的‘冷’。一种沉寂的、带着…回响的能量在聚集。”
    这座城市的昼夜不同让城市当中的许多法师都感觉到了不对劲，但是他们的导师那些达到传奇的法师似乎一点也不在意，安安稳稳地待在城市之中，反倒是他们这些看得不明不白的小法师，一直在担心着一些问题。
    即便他们的导师已经安抚了他们，他们也依旧放不下心来，白天黑夜地偷偷探查。
    但又看不明白到底是因为些什么东西。
    “灵魂的回响！”人类学徒激动地补充，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敬畏的颤抖，“导师说，这是城市本身的‘呼吸’，一种被刻意引导的、庞大的灵魂力量场！它像雾气一样，在夜晚苏醒，然后…”
    他指向城市中心，那座即使在白昼也散发着柔和光晕的“光之炬”，“…都在向那里流淌！你看它顶端的光，入夜后是不是感觉更…‘充实’了？像一颗在黑暗中搏动的心脏！”
    还有那火炬上趴着的黑白之龙，都在深深地勾引着这些法师们的好奇心。
    可惜了，在这里他们可不敢造次，只能在心里面想想。
    精灵法师凝重地点点头，目光紧紧锁定着火炬顶端那朦胧的光芒：“没错。它像一个巨大的漩涡核心，吸纳着这些…‘夜的馈赠’。守夜人到底在准备什么？这场仪式，绝不仅仅是纪念那么简单。”
    她美丽的脸上写满了凝重和无法抑制的好奇。
    她甚至觉得，有可能也不是话语权和权力的争夺，那么普通。
    一定是有什么更大的事情在酝酿？
    但是他们根本看不清楚。
    “管他的，反正导师都没急，我们又能做些什么呢。”
    这句话非常真实地截断了他们的闲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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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股奇异的氛围并非只有敏感的法师才能察觉。
    露天篝火旁，牛头人石蹄灌了一大口烈酒，粗糙的大手抹了把嘴，瓮声瓮气地对盘绕在特制座椅上的蛇人祭司说：“老蛇，这地方晚上总让俺脊背发凉，不是怕，是…怪。
    “好像有无数双眼睛在阴影里看着，但又没啥恶意。你说，是不是那些…嗯…牺牲的兄弟们在活动筋骨了？”
    恶鼠的诅咒，邪神的力量遗留。
    让世界各地都出现了恶灵和各种死灵自然诞生的问题，还有一些变得更邪恶的生物出现。
    这些都是战争之后，出现的各种需要解决的问题。
    蛇人祭司嘶嘶地吐着信子，竖瞳在火光映照下闪烁着幽光：“是灵魂的低语，石蹄，嘶嘶…整座城就是一个巨大的灵龛，而光之炬…是它的灯芯。生与死的界限，在这里…格外模糊。守夜人此举，嘶嘶…所图甚大。”
    他阴柔的声音带着洞悉一切的深邃。
    他们和守夜人联系更深，自然就了解的更多，特别是守夜人当中开始莫名其妙出现的生与死相关的信标。
    还有那黑白之龙。
    他可不是瞎子，那很明显是某种矛盾对立的能量汇聚而产生的表现。
    很有可能指代生与死。
    精灵王子奥利安·晨星站在一座高耸的观礼台边缘，华服在夜风中微动。
    他不再闭目养神，而是微微蹙着精致的眉头，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一枚古老的魔法饰品。
    他感受着那无声汇聚、如同潮汐般涌向火炬的灵魂力量，那份源自血脉的高傲第一次被一种无法掌控的未知所撼动，金色的眸子里，映着火炬顶端那越来越亮、越来越像一颗搏动心脏的光源。
    紧绷的期待，混合着那深入骨髓的夜之寒意，如同无形的网，笼罩着这座喧嚣而奇异的希望之城。
    帷幕，随时可能拉开。
    终于，万众瞩目的时刻来临了。
    受邀请的观礼者似乎到期了。
    城市的热闹达到了顶峰。
    城市中心广场——与其说是广场，不如说是围绕着光之炬基座开辟出的巨大圆形平地——此刻已是人山人海。
    不同种族、不同身份的人们摩肩接踵，却奇迹般地保持着一种肃穆的安静。
    空气中那股夜晚特有的灵魂力量似乎更加浓郁了，无声地浸润着每一个在场的生命。
    仪式并未由那位传说中的救世主卡纳直接开启。
    首先踏上光之炬基座前方高台的，是守夜人的军事统帅，布莱克将军。
    他身形如铁塔，面容刻满风霜与威严，亮银的铠甲在火炬的光芒下反射着冷硬的光泽。
    多年来的战争，他早已从稚嫩的骑士变成了真正的将军。
    亮银的铠甲上刻画着圣光的纹路，彰显着他被圣光所赐福的身份。
    他的声音如同滚雷，无需任何魔法扩音，便清晰地传遍整个广场，撞击在每个人的耳膜和心灵上：
    “同胞们！朋友们！所有在黑暗面前不愿屈膝的生命们！”
    布莱克的目光扫过下方无数张面孔，有熟悉的有陌生的，有悲伤的有期待的，“我们站在这里，脚下是新的家园，头顶是象征希望的火炬。
    “但这份安宁，并非凭空而来！它由血与火铸就，由无数英勇的灵魂托举！”
    那场战争过去还不到一年呢。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沉痛的激昂：“那不久之前，在邪神的阴影尚未被火炬驱散的战场上！我们的兄弟，我们的姐妹，那些身着黑甲、与邪恶搏杀到最后一刻的守夜人！
    还有那些来自各族各地，为了守护身后家园、为了保护所爱之人而拿起武器，最终倒在黎明之前的勇士们！
    “他们用生命划开了黑暗，为今天的我们铺就了道路！他们的牺牲，是这座城最坚固的基石，是这束光最纯粹的燃料！他们，是真正的英雄！
    他们的名字，当被守夜人铭记！当被世界铭记！当被生者与死者的世界，共同铭记！”
    布莱克的演说没有华丽的辞藻，只有铁与血的事实和沉重如山的敬意。
    广场上响起一片压抑的啜泣和低沉的、饱含敬意的应和声。
    观礼者再多数量也不及到来这里的守夜人以及曾经那些在战场上冲锋的联合军战士。
    当然还有那些他们的家属。
    许多守夜人挺直了脊背，甲胄摩擦发出铿锵之声，眼中燃烧着骄傲与痛楚交织的火焰。
    就在这悲壮激昂的气氛达到顶点时，人群的后方传来了整齐、沉重而缓慢的脚步声。
    人群如同被无形之手分开，自发地让出一条宽阔的通道。
    一支从未在公开场合亮相的守夜人部队出现了——【引魂者】。
    他们身着特制的、镶嵌着银色魂引符文的漆黑罩袍，面容隐藏在兜帽的阴影下，只露出散发着幽蓝色微光的眼睛。
    在他们的衣物上，有着非常明显的一个图案，那就是一头流线型的黑白之龙。
    领头者手中所举起的旗帜上，勾画的也是一个特殊的标志，似乎脱胎于守夜人的标志之中。
    他们步伐一致，动作庄严肃穆，如同行走在生与死的边界。
    而他们肩扛或手抬的，是一具又一具同样风格特异的棺材。
    这些棺材并非传统的木质或石质，而是由一种深沉如夜、却又隐隐透出内部能量脉络的暗色结晶打造，棺盖上铭刻着复杂的守夜人徽记和牺牲者生前最辉煌的事迹与名号。
    每一具棺材都沉重无比，散发着一种沉静而强大的气息。
    它们被引魂者们以最虔诚的姿态，一具接一具地运送至光之炬巨大的基座下方，围绕着基座整齐地排列开来。
    “是‘黑曜棺’！传说中能安息英魂、沟通两界的圣物！”人群中，有见多识广的学者低声惊呼。
    也不能说是传说中，毕竟这样的传说，也不过才刚刚开始不久罢了。
    “看那棺盖上的铭文…是‘断剑者’罗兰！还有‘壁垒’玛莎！天啊，都是那场血战中陨落的传奇！”有人认出了棺椁的主人，声音哽咽。(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