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3章 功德饗宴

    第393章 功德饗宴
    淡淡细雨掩不去日落，当天边最后一抹晚霞如血渍般被抹去。
    一片死寂的南岸，却在那绝对的黑暗达到顶峰时，异变徒生！
    唰！
    毫无徵兆，万千华灯同时燃起，光芒驱散雨幕，锦绣帐幔凭空垂落！方才还是枯朽烂泥的滩涂，眨眼间竟化作一片流光溢彩的繁华街市。可这片辉煌之下，却空旷得令人心慌——除了那间孤零零的客栈，再无其它建筑。
    灯火通明，却映照无人。
    噠、噠、噠。
    清脆的步履声踏破寂静。一道高挑身影自光影交界处踱步而出，是一黄髮虎目的矍鑠老者。
    他走向门前狐妖，拱手一笑，声如玉磬。
    “狐夭灵君！”
    这黄髮老人袖袍一展，身后街景如水波流转，亭台楼阁的幻影重迭浮现。
    “我这『京华梦境』，取自前朝宰相的权欲旧梦，可承得起今日这场饗宴？”
    “哈哈哈！”
    一阵瓮声狂笑猛地从地底炸开，地面隨之隆起一道飞速移动的土浪！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差了点意思！闻闻我这宝贝——”
    话音未落，“轰隆”一响，一株樱翠树破土而出，枝叶间灵光繚绕，清香瞬间涤盪夜空。
    “从全真教后山借来的玩意儿，凡人嗅一口，百病全消！”
    “咯咯咯……”
    女子娇笑乘著夜风飘来，淮水之上，一架纱帘摇曳的车輦无舟无桨，凌波横渡。只能瞧著那车辙下露出密密麻麻的鬼手。
    帘后女声柔媚入骨：“那~妹妹我这採集新生儿心头血，才酿得三盏的『胎中醉』，可配得上道兄这株仙家树？”
    ……
    一位位灵君接连现身，或施展通天手段，或献上惊世奇珍。
    数种迥异的风格——人间的繁华、道门的灵草、血腥的丹酒——在此地粗暴地糅杂，將这片烂泥滩，硬生生化作一方灵气四溢、豪奢逼人的仙宴之地！
    狐夭灵君眼波微转，扫过这光怪陆离的一切，唇角勾起一抹难以捉摸的浅笑。
    她未发一言，只是优雅地侧身，轻盈地推开了身后那扇一直紧闭的客栈木门。
    “各位道友，请了。”
    客栈內的情景丝毫没有变动，这是对老龙君的尊重。一眾灵妖心知肚明，进入之后，七八张方桌並成一道，便各自落座。
    几乎每一位妖魔，都带来了一个菜品。
    每一个，在这些大妖眼中也都算得上是奇珍。之前的李含章，那狐妖也说过，那是个身上朱紫贵气浓郁的主，多半是人间皇族。
    那黑廝捉来，便是要做一道名“紫气东来”的菜品。这做法与吃猴脑类似，將人按在桌台，拿锯刀撕开七窍，再用孽气一激，可將朱紫贵气从七窍挤出，食其气息，可增长慧根。
    那李含章听了，自是嚇得白了麵皮，对双红棍给他的救人任务，自无不可，只想快快离开这祸地。
    此刻。
    一道道菜餚摆上桌案，多是酒水、瓜果、灵珍。
    也有几名妖魔带著笼子、大瓮、木箱，都还未上桌，只是招呼隨行的小妖准备傢伙事。
    客栈后厨，季然淡然坐在一张八仙椅上，目光透过薄薄的纱纸，清晰的看著一眾四品妖魔。
    双红棍默默站在季然身边。
    一层淡淡的流水升腾著雾气，朦朧在两人身边，隔绝著声音。这是双红棍的领域，很显然，之前的一个月，他对自己领域有了不小的钻研。
    “妖林的妖怪，与我之前来相比，冒出了不少强大的生面孔。”
    此刻，双红棍开口道：“我路上问了那狐妖，她说是一年前，一位道家天人，让这天下的妖族撒了欢儿。”
    “哦？”
    季然闻言，也是看向双红棍。必须承认，如今看到如此多的四品妖魔，他也有些不真实的感触。
    要知道，自己上一次行走，一名四品的蜃鬼鳞兽，便已是左右国运的水准！
    “然后呢？”
    “她说，这个世界的妖怪一旦突破到了四品，都是藏著行踪偷偷修行。因为一旦四品灵妖接近跃龙门的境界，天地便会降下雷霆，化为雷劫轰杀！这便是凡间非正统修士，所谓的飞升雷劫。”
    “可一年前，百载春雷被那天人一朝借去，百年內，天地再无雷劫！”
    “这些临近天人境的灵妖便按耐不住了。这百年便是机会，只要有天地功德，便可无视雷劫突破！”
    “而天下功德香火，几乎被道门垄断。若只是藏匿红尘，一点点赚取，恐百年也难以攒够功德。而当下，南国紫雨，那一批沾染著灾厄的江湖中人，却成了最好的资粮。”
    季然眼神一颤！
    百载春雷！那天人，是姜绕！
    骤然间，一个疑问浮现在了季然的心头！
    姜绕的真正目的，只是覆灭南汉鬼类吗？
    不可否认，这个目的他做到了。南汉如今已经灭国，漫天紫雨甚至都要灭绝所有活物！
    可他作为道家三宗的道人，会不知道雷劫吗？
    他一定清楚！
    季然想著姜绕当初在滩涂，激发自己意根的一剑！剑意之中，眾妖拱卫，他端坐山巔，好似眾妖之主！
    加之他借来春雷的功德，便是斩妖除魔！身边更是收復了三头大妖为猖將！
    他绝对清楚借走天下百载春雷，妖族必然暴动！
    难道……这才是姜绕的目的？不然，以姜绕那种布局江湖的縝密心思，绝对不会出如此紕漏！
    此刻。
    季然目光看著那客栈中乌泱泱的妖魔，却是知道，自己现在的情报，还猜不透姜绕的目的。
    那客栈內的妖魔一个个都是人的形体，却都还沾著本相的特点。
    那个拎酒的女妖声音柔媚，却是个长脖子的水蛇，一颗脑袋下脖颈足有一米，晃晃悠悠的给人打著招呼。
    这边白衣飘飘的书生，袖子里却是一对翅膀儿，鹰鉤鼻上一双鹰眼余光始终盯著后厨。
    还有一黄髮老头，一双眼睛从进来就色眯眯的盯著狐妖，拉著手说个不停，他屁股后面一根猴尾巴正卷著酒水，和狐夭灵君推杯换盏。
    ……
    “百目灵君到——！”
    一声尖利的长喝如哭啼般刺破喧囂，原本鼎沸散漫的华宴瞬间死寂。
    百目灵君。
    这个名字本身便是一种威慑。
    他便是十六洞灵君之首，传闻他已触摸到天妖门槛，更曾以逆天术法，斩落天人！只因畏惧雷劫，才隱匿数百载，直至十个月前方重现世间。
    听闻他这数百年在人间扮作香火神，赚了不少香火钱。
    噠、噠、噠。
    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道身披宽大暗黄袍的身影排开雨幕，踱步而来。
    他身形修长，异乎常人，几近一丈高矮。那颗头颅依稀有著人形轮廓，却异常扁平，宛如一块石板。头颅两侧並非寻常双目，而是一对巨大、光滑、如同切割完美的镜面般器官，內里折射出无数细碎的光点，仿佛將整个扭曲的世界切割成无数块，收纳其中。
    “怎的，诸位道友。”
    那扁平头颅上传出轻笑，镜面般的眼珠缓缓扫过全场，每个被注视的妖魔都不自觉地绷紧了身体。
    “都在等我这道主菜不成？”
    他枯瘦的手掌隨意一挥，四桿古朴的黑色阵旗破空而出！
    啪啪啪啪——！
    阵旗精准钉死在主桌四角。一股无形气劲隨之盪开，將桌上原有珍饈尽数推至边缘，清出中央一片圆桌区域。
    下一刻，异象陡生——
    桌案中心，空气开始扭曲，一片香火氤氳的朦朧虚影缓缓浮现、凝聚。
    那竟是一座微缩的城池！楼阁街巷依稀可辨，更有无数细小如豆的人形虚影在其中行走、交谈、挣扎，栩栩如生。整座城池都蒸腾著一股浓郁得化不开的灰黑气息，那气息中充满了痛苦、绝望与不祥。
    灾厄！
    斩之，即可换取天道功德！
    虚影城中每一个人影身上灾孽气息的浓淡，便直接预示著功德的厚薄！
    剎那间，所有落座的灵君妖魔呼吸都粗重了几分，各式各样的瞳孔中，毫不掩饰地爆发出赤裸裸的贪婪。小妖们更是噤若寒蝉，伏地不起。
    百目灵君目光环视，虽未全数到齐，他也不甚在意——前几洞的灵君已在，足以分食这场功德。
    噔！
    他率先在主位落座。几乎同时，门外侍立的小妖们手脚麻利地掀开绒帘、打开木箱、揭开大瓮，露出了其中一名名眼神空洞的活人与珍稀灵兽，只待烹煮，为灵君献上热菜。
    百目灵君再一挥手，那蒸腾的香火愿力竟在他掌中凝实，化出一双双半透明的长筷，精准飞落到每一位妖魔面前。
    这，便是攫取功德的法器。
    功德饗宴，就此开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