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6章 能让我白嫖你吗

    醉仙居并非是如同寻常青楼那般的营生。
    京都西面有一条流晶河，在这条河流将要流入苍山之前，走势渐缓，窝成一大片泓成镜面般的水潭。
    很多座舫便在湖面上随意行走，上面张灯结彩，像是水晶宫一样夺人眼目，十分美丽。
    客人们一般会在醉仙居的正楼上登记，而后拿着令牌去寻相应舫。
    醉仙居不是妓船当中最大的，却是其中档次最高的，二层楼船，精巧美丽，设置清雅，最关键的却是这座舫上，拥有如今京都风月场上最红的一位姑娘，司理理姑娘。
    “你是谁，你怎么进来的？”
    此时此刻，这位名扬京都的名妓正满脸错愕的躺在床上，看着坐在帘幕外椅子上的那个瞎子。
    如果她方才没有听错的话，他应当是对自己说了一声中午好。
    “李姑娘，我刚刚和你说中午好，你只需要说谢谢就好，而不是‘你是谁’‘你从哪里进来的’这种不知感恩的话，我现在给你个机会，让你重新说。”
    罗素咬了一口桌上的点心，淡淡说道。
    还真别说，真不愧是京都第一淸倌儿，这里的点心比他在街上买到的任何一处都要好。
    “……”司理理沉默了一会儿，心中计较了一番敌我双方的战力，闷闷地说了一声：“谢谢。”
    “不客气。”罗素满意地点了点头，起身走到司理理身前，挑起她的下巴：“长得的确有些姿色。”
    “？”司理理眼中有些迷茫。
    这瞎子说她有些姿色，你看得见吗？
    还有这动作，为何如此的熟练。
    “大侠可知妾身是谁的人？”虽是心中疑惑，可司理理并没有表现出来，反而极为慎重的摸向了藏在枕头下的匕首。
    “谁的人？说来听听，兴许我还认识呢。”罗素饶有兴致地说道。
    “大侠可知司南伯范建范大人，妾身正是司南伯长子范闲的外室，范公子已然答应为妾身赎身，大侠若是求财，房间里你看中什么都只管拿去，若是劫色……”
    这当然是她胡扯，昨夜范闲和她对坐，聊了一晚上的琴棋书画诗词歌赋。
    “劫色如何？”罗素示意司理理继续说下去。
    司理理皱了皱眉：“此处毕竟是京都，大侠就不怕范公子寻你的麻烦？”
    “我觉得若是他真的追查起来，我觉得你的麻烦会更大一些。”说到这里，罗素嘴角的笑意更重了：“你说我说的对吧，李离思姑娘。”
    听到李离思三个字，司理理脸上的神色倏然霎白起来。
    这是她的本名。
    虽说她在京都秀场异军突起，成了中翘首的其中一个原因便是依赖于某个流言，说她其实并不姓司，就姓理，皇室的李。
    江湖流言中说，这位姑娘竟是开国之初的某位皇族遗孙，只是因为祖上犯了大事，才落魄到如今地步。
    这个传言自然是她自己编纂，发布出去的。
    这个传言自然不会有人相信，不过有些人却愿意去传扬，去追捧。
    这种心理其实也很好解释，试想那些天天在朝上当叩头虫的官员们，如果想到在自己身下辗转反侧的妙人儿竟是陛下的“远房亲戚”，估计会愉悦许多。
    且皇帝陛下也不会来理会一个淸倌儿姓什么。
    但事实却是，这个传言是真的。
    她真的是南庆皇室后裔，祖父是当年最有可能成为皇帝的亲王。
    原本一切顺风顺水，她几乎是板上钉钉的公主。
    只奈何一个叫叶轻眉的奇女子横空出世，八百里开外一发巴雷特，将她的祖父打成了沫沫。
    在皇权争斗中败亡后，他们全家流亡北齐，在父母相继离世后，她与弟弟便被北齐皇室收养。
    前不久才领了命令，以司理理的名字，南下庆国，充当暗探，为北齐收集情报。
    而如今，李离思这个名字却从眼前之人的嘴里说出来，这无疑代表着她暗探身份的暴露。
    没有任何的犹豫，她抽出枕头下的匕首便朝着罗素胸口刺去。
    罗素没有管她，匕首刺在他的胸膛上，被罡气堵住，动弹不得。
    “你究竟是谁，死也让我死个明白。”明白实力差距实在过大，司理理索性便丢下手里的匕首，悲切地道。
    “好了，不逗你了。”见司理理已然存了死志，罗素连忙松开了手，退到原来的位置坐下：“别的不好多说，我只能告诉你我刚从北齐过来。”
    “你是陛下的人？”司理理狐疑道。
    虽然有这个可能，但没这个必要，陛下手里其实没有多少可用的牌，为了她浪费一张，着实有些浪费。
    “不是，认识这个不？”罗素摇了摇头，从怀里掏出一团碎布，丢到司理理面前，司理理打开碎布，入眼的便是那朵海棠。
    这玩意儿还是他在和海棠朵朵单挑的时候撕下来的。
    他都被打得爆衣了，海棠朵朵自然也不可能毫发无损。
    只差一点，他便能让这位北齐圣女和他一起开无遮大会。
    “朵朵？”司理理讶然。
    海棠朵朵算是她在宫里为数不多的好友，若是她寻人来保护她，倒也算是合理。
    “她让你来保护我？”司理理皱眉道。
    “当然不是，我在北齐被人诬陷，被她撵到了北齐边境打了一架，差点被她打死，我打不过她，所以就来找你的麻烦。”罗素恨恨地说道。
    可司理理就好像没听到一般，自顾自地道：“她现在怎么样，可还好？”
    见此，罗素也就失去了再继续逗她玩的心思，道：“好得很，一顿能吃十个馒头，两只烤鸭，打起人来嘎嘎有劲。”
    “那便好。”司理理微微颔首，也不管罗素在这里，抱着膝盖忧愁起来。
    如果有的选，哪个女子愿意自甘堕落呆在妓院，还做着暗探这样卖命的活计。
    但她没得选，在北齐她的身份卑微，还有一个弟弟需要养活，只能尽心帮北齐收集情报，期待有朝一日能改变自己的命运。
    罗素歪了歪脑袋，怀疑这女的是不是有病。
    不，应该说，庆余年里的女的或多或少都有点问题。
    叶轻眉是个有远大志向的小仙女，范若若是个铁杆兄控，叶灵儿武痴一个，长公主就更不用说了，纯神经病。
    林婉儿……嗯，林婉儿是字面意义上的有病，肺痨，如果遇不到范闲，估计也就这几年了。
    良久过后，司理理才回过神来，看向罗素，问：“公子若是需要什么帮助，尽可以和理理说。”
    原先这只是一句客套话，谁料她这话刚一说完，就见罗素很是认真的道：“让我白嫖你一次，可以吗？”
    “？”
    半个时辰后，在司理理一脸司马的表情下，罗素被她牵着走到了舫外。
    外界的姑娘和嫖客们一看，便知道司理理姑娘又接了个客人，还是个瞎子。
    其实罗素不是没有钱，他身上有范闲给的金叶子。
    只不过这些钱用来嫖其他姑娘是绰绰有余，但司理理实在是太贵了，属于高奢用品，他着实消费不起。
    就是这般，罗素光明正大的走出了醉仙居，没有一两银子。
    午后，范府园。
    阳光透过稀疏的枝叶，在地面上投下班驳的光影。
    罗素回到范府时，范闲已然从监察院归来。
    叶灵儿早已经离开，盯着他的探子也换了一个，想来是两班倒的工作环境，前一个回主子那里复命去了。
    “怎么样？”见到范闲，罗素随口问道。
    “是王启年换了滕梓荆的卷宗，他一家老小都还活着。”范闲的语气先是一阵轻松，再是一阵沉闷：“我这边就有些难受了，以后估计很难再找到这个机会了。”
    “要么我今晚再去打他一顿？”罗素提议道：“今晚不行就明晚，明晚不行就后晚，一直打到他报官为止。”
    “这……不好吧？”虽然是反问句，但罗素听出了他心里的渴望。
    不过玩归玩，闹归闹，剧版范闲对比小说版范闲最大的差别，就是他更加的君子，或者说，更符合现代人的普世价值观。
    只是在脑子里畅想了一阵，范闲便摇了摇头，拒绝了罗素的提议。
    罗素也无所谓，别看现在范闲跳的欢，等后面知道了林婉儿就是他心心念念的鸡腿姑娘，有的他跳脚的。
    “算了，不想这些，陪我练练。”甩了甩手腕，范闲眼中闪过跃跃欲试的光芒，将烦心事暂且抛诸脑后。
    罗素微微颔首，将手中刚从街上买的一包还冒着热气的酥油糕放在石桌上，随即摆开了架势。
    没有过多寒暄，对战瞬间爆发。
    范闲率先抢攻，他是五竹亲自调教出来的，招式上没有一点套路，全是杀招。
    直取中宫，一拳轰向罗素面门，拳风凌厉，带着破空之声。
    他虽只是七品，但根基扎实无比，真气凝练，这一拳足以开碑裂石。
    罗素不闪不避，同样以七品级别的霸道真气一拳迎上。
    自从融合过后，他便发现了他的悟性简直都要突破天际，这才两天的功夫，他的霸道真气便入了门，此时正在逐渐同化他原先的内力。
    他并不担心霸道真气所谓的副作用。
    还是那句话，你经脉遭受不住，那纯纯是因为你数值低了。
    罗素显然不用考虑这个问题，他只需要尽可能的去拓展经脉，其他的，他的数值会帮他完善。
    “嘭！”
    双拳交击，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一股肉眼可见的气浪以两人拳峰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吹得周围草剧烈摇曳。
    范闲只觉得一股蛮横无比的力道沿着手臂汹涌袭来，震得他气血翻腾，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噔噔噔”连退三步，每一步都在青石板上留下一个浅浅的脚印，手臂一阵酸麻。
    你是怪物吗？
    范闲甩了甩发麻的拳头，瞧着罗素，脸上满是不解，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罗素使用霸道真气不管是从质量还是数量上都要远远超出已经练了许多年霸道真气的他。
    要不是唯物主义思想深度贯彻，他估计都要认为这老乡怕不是有什么金手指。
    “再来！”将心里的想法压下，范闲低喝一声，再次揉身而上。
    指、掌、拳、腿如疾风骤雨般攻向罗素周身要害，虚虚实实，令人眼缭乱。
    罗素虽是眼不能视，但心眼赋予了他无与伦比的感知力，只过了不到三十招，便成功将范闲压制，反守为攻。
    更让范闲感到压力的是，罗素的霸道真气运转起来，仿佛自带一股蛮横的“势”，每一击都沉重如山，震得他筋骨隐隐作痛。
    两人的真气性质同源，但强度与运用技巧却高下立判。
    “嘭！啪！咚！”
    园之中，闷响声不绝于耳。
    两人身影交错腾挪，动作快得几乎带出残影，纯粹是力量、速度、反应与真气运用最直接的碰撞！
    园外围，范若若满脸焦急，虽然她不会武功，但范闲的颓势已经明显到她都能看出来了。
    范思辙则是满脸惊喜，这么精彩的打戏他是从来没有见过，一边看着，手脚还不自觉的模仿。
    柳姨娘也在这里，她其实是准备过来赏赏喝喝茶的，也没想到范闲这小子会给他这么大的惊喜。
    而除了他们之外，园入口处还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下人。
    这种江湖高手之间对战，他们只有在小说话本里才能看到，更别说其中一方还是自家大少爷。
    每每有罗素让招，范闲占据上风的时候，他们都是一阵惊呼，为范闲呐喊助威。
    但有些时候，真不是人气和嗓门能救得了的，还得看真本事。
    这完全是一场教学局，更是一场碾压局。范闲感觉自己就像在狂风巨浪中挣扎的一叶扁舟，而罗素便是那深不可测的海洋本身。
    突然之间，呐喊声消失不见，不同于范闲的全神贯注，罗素倒是抽空看了一眼，只见此刻的园里除了范家的三个主人外，就只剩下一个面相庄肃，五官端正的中年男人。
    这应当便是司南伯范建了。
    罗素朝着范建颔首见礼，范建先是礼貌的点头回应，而后立马僵硬住。
    见鬼！这瞎子也看得见！
    可真正令他惊骇的还在后面。
    只见罗素推出一道直拳，这本来是普普通通平平无奇的一拳，蕴含的内劲也都是刚好范闲能够接得住的，罗素准备在范闲挡下这招后就结束这场战斗。
    可莫名其妙的，范闲竟是当场僵硬在了原地。
    罗素见此连忙撤掉的部分拳劲，但距离实在是太近，拳头还是结结实实的按在了范闲的胸口上。
    范闲只觉得胸口一窒，却终归是重新掌握了身体的控制权，整个人倒飞而出，在空中一个灵巧的翻身，才堪堪落地，又踉跄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形，呼吸已然变得粗重。
    而后，当着众人的面，呕出一口鲜血。
    到了这时，范家众人看罗素的眼神就有些不太对劲了，一个个的，除了范建以外都恨不得上来给罗素两拳。
    “范闲，你这是碰瓷啊！”罗素张了张嘴，他怀疑他被资本做局了，范闲这是在演他。
    哪有七品就真气失控的。
    范闲连连摆手，龇牙咧嘴地揉着发疼的胸口和手臂，这才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好像是霸道真气和霸道真气之间产生反应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