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之：礼物（上）

    大二，谢姝妤还是申请了双学位，不过第二学位不是历史，是金融。
    “法学加金融，感觉能更赚。”她如是说。
    谢翎之评价：“感觉也很刑。”
    谢姝妤回以一瞪。
    修了两个学位以后，谢姝妤基本没了周末，每天奔波在食堂、教学楼和图书馆间三点一线，卷绩点卷竞赛，假期还要实习，忙得脚不沾地。谢翎之没修双学位，但也没比她轻松，大二那年他提前修满了学分毕业离校，被投缘的老板招揽进了公司，每天做项目谈单子，晚上时而还得应酬。
    一年下来两人好好的恋爱谈得跟异地恋似的，不过好在钱是渐渐攒了起来。
    大二结束前，谢姝妤跟谢翎之认真探讨了下未来规划。
    谢翎之已经工作了，他自不必多说，谢姝妤在纠结是继续读研还是直接工作——谢翎之自然是支持她继续读研深造，最好一路读到博士，当个博士后多风光体面，或者不工作不读研，在家做自由自在的自媒体博主也行，他又不是养不起。但谢姝妤比较想和他一样直接工作，虽然两人现在手里钱攒了不少，经济方面没什么压力，寒暑假的实习经历也很累，可她还是觉得有份工作收入能更安心一点。
    谢姝妤没打算把自媒体当主业，虽说来钱确实快还多，但她对花心思博人眼球没什么兴趣，拍视频分享生活纯属一时爱好，过了那阵劲头她也就懒了。
    “或者考公考编也行。”谢翎之提过这个建议。
    谢姝妤靠着沙发软枕，一边懒洋洋捋着头发，一边意味深长地看他，“考公得政审吧，咱家这背景，能过审？”
    谢翎之沉默了。
    然后放弃了这个提议。
    商量半天也没商量出个结果，最后谢姝妤一拍板，决定暑假再参加一段金融类的实习体验体验。她前两段实习一段在国企一段在律所，都是跟法律相关的工作内容，累倒是还好，工资也过得去，她准备再去金融类行业看看，要是能挣多点的话干金融也可以。至于学历方面，工作后读个在职得了，还更省时省事。
    谢翎之当然是由着她去，恰好他先前跟项目经理跑单子时对接过一个头部投行的高管，当时项目推得挺顺，几人也聊得挺来，就互留了联系方式。谢翎之找到经理，拜托他叫上那位高管，一起组了个饭局，趁酒兴正酣时“顺便”引荐了下自己的妹妹，给谢姝妤的暑期实习开了一路绿灯。
    顺利收到实习offer后，谢翎之又带上谢姝妤，在一家清雅别致的茶馆里订了间茶室，请那位经理和高管来小聚了一场。一方面是为感谢李总（那位高管姓李）开的绿灯——不管是不是谢姝妤凭实力进去的，面子功夫都得做到位；另一方面也是想再拉近一下关系，要是姝妤以后真进金融行业了，多层人脉总归是好的。
    跟谢姝妤同坐在茶桌一侧，谢翎之伸手，将桌上包装精美的“小礼品”往对面稍稍一推，笑容得体：“李总，我妹妹这次能拿到这么宝贵的实习机会，真是全靠您帮忙。——小小礼物，不成敬意，希望您会喜欢。”
    对面李总三十多岁的模样，掬着笑，面相透出一种圆滑世故的和善。那双笑眯眯的细长眼睛先是瞄了眼礼袋，一眼扫去，烟酒茶叶，都是好货，顿时笑得更开，却故作客套地摆摆手：“嗐，你看你这孩子，这么客气干嘛？你家小妹妹呀还是自己有能力，我看过她简历了，又是北大法学金融学双学位，绩点又那么高，还有那么多比赛经历实习经历，这么优秀的孩子去哪都不犯愁，压根都不用我说什么，人事见了这简历，唰，一下就抽出来——offer预定。”
    几人纷纷笑起来。
    谢姝妤也配合着笑，却见李总呷了口茶，又转来跟她客套：“小姑娘是叫姝妤是吧，谢姝妤？”
    谢姝妤立马坐正：“嗯，是。”
    “其实你还是挺适合来投行这边做一做的，那天你来面试的时候我也在，有看到你面试的表现，不得不说你们法学生的口齿就是要比一般人更伶俐流畅些哈，”李总含笑调侃一句，谢姝妤略显羞涩地一笑，搔搔脸颊，“表达能力很强，抓问题也抓得很准，虽然是大二才开始学的金融，但关于金融方面很多概念啊案例啊我感觉你都已经非常烂熟于心，当时和你一起面的还有大三大四的金融生，可我这场面试看下来，你给我的观感真不比他们差多少，加上我看你以前还在红圈所有过实习经历，想必也是有一定的抗压能力，还有就是——外貌也这么漂亮，是吧，你这种年轻omega来投行其实还是蛮吃香的。”
    “您实在太过奖了。”谢姝妤拘谨又局促地回应一句，脸都被夸得有些泛红，随后问：“关于毕业以后的去向我现在还没决定好，这个……可以请教您一下，券商投行这类平均薪资水平大概是多少吗？或者说是入行以后未来职业发展大致是个什么样的途径？”
    “这就因人而异了，跟你的学历、能力、还有投行自身水平都有关系，比如八大行和普通投行的待遇和发展前途肯定会有一定差别，对吧？而且呢，别看投行竞争比较激烈点，用你们现在的话来说就是比较卷，但其实很多人就是拿这个当跳板，干个三五年就转去做VC，PE，或者跳槽当MD去了，所以职业发展这方面呢，具体还得结合你自己的需求，但券商投行确实一门——比较吃青春饭的行业吧，你要是能憋住一股劲儿，坚持往上走，那上限也是上不封顶的。”
    “哦……”谢姝妤一副了悟的样子，点点头。
    这不是啥也没回答吗。
    啥青春饭，说白了不就是耗命换钱呗。
    谢姝妤在心里悄咪咪翻个白眼。
    谢翎之瞄她一眼，似是看出她有点不想客套了，一手搭上她肩头，接过话柄：“李总，我妹妹她今年还是第一次到投行实习，别看她面试时候说得头头是道的，其实花架子一个，但她在家里总跟我念叨说什么想去投行想去投行的，所以……您看看，可不可以给她安排个耐心点的mentor，平常实习的时候也可以多带带她，教教她，也不用太麻烦，别让她啥也不懂的拖后腿就行。”
    “那肯定的，这个你不用操心。”李总大手一挥，旁边的经理插了个话，笑着侃谢翎之，“你个学人工智能的还说人家不懂，人家小妹妹可是专业的，科班出身，看不起谁呢。”
    谢翎之也弯着眼笑，掌心顺着谢姝妤的脊背滑下去，摸了摸，像个为自家出息孩子骄傲的家长。
    谢姝妤被他摸得后背微痒，他腕上的金属手表划过脊柱，又带来一阵凉而硬的质感。
    等谢翎之收回手时，谢姝妤顺势看去一眼。他腕上的手表还没换，依旧是她去年送他的生日礼物，用第一个月实习工资买的浪琴康卡斯。八千多块钱，戴了一年多，表盘表带干净如初，时针分针也还在顽强规律地运转着。
    他很宝贝这块表。
    她送他的东西，他都很宝贝。
    类似手表项链这类装饰物，谢翎之其实偏爱华美亮丽的款式。但他更爱她送的。
    谢姝妤荡了荡脚，忽然有些愉悦。她瞄向谢翎之，他正在经理和李总聊一些算法相关的内容，她不是很了解这方面，现在也没兴趣了解，她稍稍翘起腿，茶桌下，绑带凉鞋的鞋尖悄悄前伸。
    “未来的话我应该不会一直做算法岗，目前我就已经在一点点从算……”
    话音戛然而止，谢翎之微不可察地一僵。
    李总和经理正听他说着呢，见他蓦地断了声儿，奇怪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咳，喉咙突然有点干，不好意思。”谢翎之脸色微妙地变化一瞬，旋即又恢复自然，他牵开一个笑，低头喝了口凉茶。
    垂首瞬间，眼角往谢姝妤那边轻飘飘一瞥，正正把她脸上那丝一闪而过的狡黠录入眼中。
    缠住踝骨的柔软足弓又蜷起一点，足背隔着薄袜，轻蹭那段突起的骨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