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思念成疾

    第266章 思念成疾
    皇帝远征离去，众妃嫔回到宫中，不知怎的都往紫宸堂走，在皇帝屋内坐了许久，感念一番，才各自回家睡下。
    黛玉也回了潇湘阁，紫鹃搀扶她进屋道：“我服侍姑娘躺下，昨晚上到现在姑娘都没有闭眼。”
    黛玉轻摇头，说道：“你去歇息罢，我坐一会。”
    紫鹃笑着劝道：“这怎么成，一整夜都没睡，人哪能熬得住？”
    黛玉道：“那日他守在我床边也是两天没有合眼。”
    紫鹃瞧了瞧姑娘，见她人淡淡的，哀伤都藏在心里头，不由得暗暗想到：“皇上才刚离去，姑娘就这般感伤，往后数月还不知要成什么样？先前在家里和宝二爷时，还能在老太太怀里哭一哭，如今却是哭也无用，陛下是要远征女真……罢罢，再不提宝二爷。”
    好说歹说，紫鹃才劝姑娘躺下了。
    等紫鹃睡了一觉醒来，时辰已过了中午，她来到姑娘屋里，床上却不见人影，慌忙四下寻找，又叫其他人起床帮忙找。
    丫鬟婆子们也是刚醒来，听说姑娘不见，也都慌了神，直到阁楼上传来一道细柔的声音，紫鹃赶忙上三楼，才见姑娘正坐在书房内，面前摆着铺开的纸，上边写着什么字。
    紫鹃方才松了口气，笑道：“姑娘醒了？”
    黛玉摇头：“我睡不着，就起来坐着看书。”紫鹃刚着急想说话，黛玉又道：“你叫人去问下，问老太太、太太们几时回大明宫，我送完老太太再回来歇息。”
    紫鹃想了半会，只得罢了，上前去仔细看了看姑娘，见她脸上神情无悲无喜，却有一种说不出的离愁别绪，凝聚在眉尖处，挥之不散。
    过了约有大半个时辰，紫鹃来禀报：“老太太、太太都起床了，收拾着要回家去。”
    黛玉点头，下楼出门去送贾母等人。
    湘云她们都睡醒了，虽有些困倦，精神却好了许多，唯有黛玉一人熬到现在还未合眼。
    众人送到宫门前，贾母才问：“皇上定下今年在大观宫过年，你们要什么时候回来？”
    宝钗、黛玉等人相互看一眼，元春提建议道：“大明宫空旷、林木多，又有阆池湖水，夏日避暑是极好的，只是到了冬季北风吹时会显得寒冷异常，前朝时皇帝与嫔妃们多是在皇宫里过冬，你们不如也在天气转冷时候回大观宫住。”
    众人听了纷纷赞成，探春却问：“大姐姐不跟我们回家？”
    元春笑着道：“我在宫里待到二十五，再回去和你们过年。”
    探春知道姐姐要管宫里事务，也就没再问。
    黛玉听出别的意思来，问道：“皇上要到年前几日才回来？”
    一提到楚延，众人顿时看过来，元春面容上也有几分忧思，叹道：“我也不知道皇上要几时能回来，若是能早些回来，我也就跟皇上一起回大观宫。”
    楚延回来后，一定不会回皇宫，而是来姑娘们居住的大观宫。
    黛玉神色黯然，众人也不免失望，又聊一会后，送贾母等人上轿，目送她们出了宫门，才折返回宫中。
    湘云看出林姐姐精神不好，细细一问，才知道她一直未睡，不由得唬了一跳，忙拉着林姐姐手说：“这怎么成？你快些回去睡下，都熬两天了！”
    宝琴、迎春也都劝她。
    黛玉神色勉强，笑道：“你们还记得那一回，我们陪着皇上在养心堂里熬到夜里，我今儿精神好，在床上翻来覆去也睡不着，不如也学他熬到晚上再睡，明儿才不犯困。”
    宝钗笑道：“皇上身强体壮，威猛不凡，难道颦丫头也能骑马披铠甲上战场？快些随我们回家去，我们要亲眼看着你睡下才放心！”
    一众姊妹们都笑着赞成，于是黛玉被她们簇拥着回潇湘阁，众人看着紫鹃为她解了衣裳，脱下首饰，卸妆后躺在床上，才放心笑道：“颦儿快睡罢，我们不打扰你。”
    说着出门去了。
    过了许久，紫鹃进来轻声问：“姑娘睡着了？”
    黛玉坐起身，叹道：“我眼睛倦着，身子疲惫，人却睡不着，你拿件衣服来，我去书房坐一会。”
    紫鹃没法，只能又服侍她起来，黛玉并未梳妆，散着一头乌黑如瀑的青丝，在书房中看书。
    傍晚，得知消息的湘云急忙忙赶来，黛玉笑道：“到这个时辰了，我反倒没睡意了。”
    湘云道：“我打发人去问了太医，得了一副方子去熬汤，等会子你吃后就能睡着了！”
    黛玉拉着她手笑道：“多谢云妹妹~”
    湘云笑嘻嘻的，又悄声说：“林姐姐是思念皇帝哥哥过度，才睡不下的？我早上时候在床上也想了他许久才迷糊睡下。”
    黛玉脸上一红，并未多说。
    他是皇帝，后宫妃子思念他是应该的，犯不着吃醋！
    湘云说出自己心中思念后，反倒放开了，人恹恹的趴在黛玉书桌上，闷声道：“皇帝哥哥若是在，我这会子就去他那儿寻他聊天解闷，说笑顽儿……”
    黛玉笑道：“你不怕他抱你上塌，当着大家的面亲你嘴儿？”
    湘云脸上晕红，见书房内没别人，便嘻嘻笑道：“我如今才不怕，也不是黄大姑娘了~，给皇帝哥哥侍寝了几回。”
    黛玉羞得脸红，眼睛羞恼的看着她，湘云吃吃笑道：“将来林姐姐侍寝时候……”
    “好个云丫头，越大越没羞没臊的，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黛玉上来抓她，湘云笑着躲开，两位青春美貌的少女在屋内嬉闹，可惜身在百里外的楚延却见不着。
    一会儿后，宫女送汤药来。
    黛玉趁热服下，身子暖了，总算有了些困意，湘云看了看窗外，说道：“入夜了，上回皇帝哥哥就是在夜里睡下，你也快些去睡罢，不要多熬。”
    黛玉又和她聊了一会，才回去躺下，不久后终于睡了。
    湘云等她睡着才走，打着灯笼出了竹林，一时间不知该回家，还是去找哪个姊妹聊天解闷。
    翠缕提着灯笼在前边走，走了一会，湘云才回过神：“怎么是去紫宸堂？”
    翠缕奇怪道：“姑娘不去皇上屋里坐一会？”
    湘云想了想，叹道：“林姐姐思念重，我心里也想念得紧，昨晚咱们在湖上泛舟，赏月作诗，今儿却见不着人，两地分隔，我心里也难受。”
    她和黛玉在一块时，能坦然说出对楚延的思念，因她知道林姐姐也十分想念他。
    可跟别人在一起时，她却不好说的，别人未必有她这般重的离愁别绪。
    方才在潇湘阁，她和林姐姐聊天，说自己心中思念，心里好受，如今出来了，才觉得空落落的。
    翠缕笑道：“去紫宸堂坐一会岂不好？皇上的床还在，姑娘能睡上去嗅一嗅。”
    两人一起给皇帝侍寝，故而翠缕知道姑娘动情时，会用鼻子在皇帝身上嗅着气味。
    周围有宫女跟随，湘云羞恼交加，啐了她一下，急忙往前走去。
    很快到了紫宸堂，她进去后，晴雯等人都不意外，迎她进屋来坐着。
    湘云几番纠结犹豫，最后还是进楚延卧室里，躺在他床上，先是胡思乱想，最后渐渐安宁，双手交握在小腹，翘着腿儿在皇帝哥哥床上悠闲自在。
    不去看书，也不去哪儿。
    鸳鸯过了一会进来，见状捂嘴笑道：“云姑娘晚上可要睡在屋里？皇上在时，云姑娘多有来侍寝，如今睡在这想来也没人会怪罪。”
    湘云脸上一红，忙说道：“罢了，我不睡这儿，等会我就回家去。”
    晴雯在门槛处，也看到了这一幕，不由得想起上一回在怡红院时，林姑娘来到怡红院徘徊许久。
    今晚是湘云来，过几日林姑娘想来也会来的，比起上回，这次林姑娘还要重些，陛下刚走，她便相思成疾，要太医去送药。
    鸳鸯轻声笑道：“姑娘不必害羞，陛下走了，我们也思念陛下，屋里没了主心骨，冷清了许多，芳官今晚上都没吃饭，叫她来吃，她却说一点胃口也没，眼睛也红红的，哭了不知道几回。”
    湘云闻言笑道：“可见平日里陛下待你们好。”
    鸳鸯点头，坐在床边和她说话：“我从老太太身边来服侍陛下，一开始还担心不懂规矩，处处小心，后来才渐渐知道，陛下待我们宽容，从不要我们立规矩。我实话说，便是在老太太那，也不如皇上对我好。”
    鸳鸯与湘云从小认识，故而说出心里话。
    湘云一转身，趴在床上，叹气道：“皇帝哥哥待我也好，我哭了几回，心里难受，总想着他什么时候能归来……”
    鸳鸯沉默一会，才劝她道：“皇上勇猛过人，又打了十年仗，这次定然也能得胜归来，总会有与姑娘相见的时候！”
    湘云半晌才说：“要等到过年呢。”
    她平日爱顽闹，鸳鸯甚少见到她伤感落寞，想了想后，忽而笑道：“陛下回来，又能跟姑娘一块‘划船’了！”
    湘云翻身坐起来，睁大眼睛看她。
    鸳鸯捂嘴笑着，湘云也笑着扑上来要拧她：“怎么被你瞧出来了！你快说，你在皇帝哥哥屋里伏侍，可有侍寝了？”
    鸳鸯脸上也红了，忙摇头。
    湘云与她聊了好一会，才下床穿鞋，回家去了。
    ……
    第二日，众人到潇湘阁看望黛玉，见她睡了一晚上后神色好了不少，才放下心来。
    日子一天天过去，众人或相聚顽笑，或在家里做些针线活，写字画画，转眼到了九月九，又约在一起上大明宫山上登高赏菊佩茱萸，宫里总算又热闹了。
    探春提议做诗社，大家伙都答应，拟做菊诗，却不知怎么，诗里多有思念之语，惹得宝琴笑说：“不该做菊诗，该做闺怨诗才是！”
    众人羞了，抓住她拧了几下香腮，将宝琴拧得两腮红了才放了她，并命她写一首闺怨诗词。
    宝琴推脱不了，只能作了一首。
    众人都称赞，并说等皇上回来再呈上去，惹得宝琴羞急。
    ……
    重阳节后，秋雨夹着寒风，黛玉咳了半日，终于病倒，紫鹃忙去叫太医院熬原先的药，给她服下。
    众人来看望一回，出去后都说她又变回原先病着的样子，叫人很是担心。
    好在有皇上留下的药丸，倒也不用担心她会病倒。
    这日，黛玉纤弱的身影出现在紫宸堂前。
    进去后，也没做别的事，只在榻上坐着看书，屋里都没别人，晴雯进来给她倒一杯热茶，瞧了瞧她，慢慢说道：“林姑娘，有些话我憋在肚子里，不知道该不该问，若是姑娘不肯说，只当我没问过，我给姑娘赔不是。”
    黛玉放下书，清澈如潭水的眼睛看着她，笑道：“你只管说，皇上常说不因言获罪，我也不会因此怪你。”
    晴雯闻言愣住，说：“林姑娘跟以前不一样了。先前在怡红院时，姑娘每每哭上几回，丫头婆子们背地里常说姑娘有些小性子，可眼下姑娘却宽容大度，再没人说这话。”
    黛玉乃是心较比干不敢多一窍的，听到她话中提到“怡红院”，便猜出她想说什么话。
    低头想了半会，才对晴雯说道：“我先前每去怡红院寻宝玉，总是多有疑心，如今在皇宫里，我这疑心病却是慢慢没了。”
    晴雯点头笑道：“我知道了，谢姑娘为我解疑！”
    她已知足，本不想再往下问，黛玉却叹道：“我虽未出阁，却曾心中有别人，与大嫂子她们无异，亏得皇上不嫌弃我，肯听我心中疑虑，解我烦恼，真心为我着想。且他宽容大度，见识远大，令我也不禁受到启发，心胸为之开阔，再不似先前。”
    晴雯终于明白林姑娘前后的不同。
    和贾宝玉在贾家时，林姑娘每每为些许小事置气，如今却受陛下影响，小事情早已不放心上，有了雍容大气的贵妃品格。
    许是皇后也坐的。
    晴雯笑道：“皇上回来时，许是要下大雪了。”
    黛玉看向窗外，天气昏沉沉的，不知何时要下雪。
    又过了些日，她早上起床时，紫鹃进屋后笑道：“下雪了，昨晚上下了一场小雪。”
    黛玉脑袋有些昏沉，说：“不知他在辽东可冻着了……”
    紫鹃顿了下，笑道：“姑娘放心罢，陛下有亲卫军护着，不会有事的，右丞相也跟去了。”
    黛玉披了件雪狐皮斗篷出门，立在竹林中，寒风呼啸，宽大的狐狸皮斗篷衬得她越发娇弱。
    她吹着寒风，凝望北方，想到：“这风是从北边吹来，许是也吹过了他的脸，如今却也吹到我脸上……”
    眼眸里痴痴的。
    “姑娘！”紫鹃好说歹说，才把黛玉给劝回屋里。身子本来就弱，再吹冷风，怕不是要吃皇上留下的仙丹灵药。
    可姑娘又舍不得，任凭每日咳嗽，也不肯吃的。
    黛玉回到书房，提笔在纸上写了三首诗，放下笔后细细看，心中思绪浮起，又想到楚延是喜欢词的，于是又写了三首。
    其中一首不甚满意，撕去丢纸篓里，再写了一首。
    又过些日，一场大雪下了一夜，黛玉终于病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