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6章 关于你的愿望

    韩昼的办法简单而又粗暴。
    他决定让小王冷秋留在内窑里，由自己去强行打开封死的出口，等抵御完洪水的第一波冲击，他再带着小王冷秋离开这里。
    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甚至可以说相当危险，即便出口打开后洪水的巨大冲击力没能要了他的命，他之后也无法保证能够带着小王冷秋游到安全的地方。
    这不是普通的湍流，而是可怕的山洪，他一个人都只能在洪水里艰难挣扎，甚至险些丧命，更别说带上一个小女孩了。
    但冒险总比等死强。
    继续留在这里，他看不到活下去的希望。
    为了能在洪水的冲击下存活下来，他已经准备好了一个新的状态——
    【过目不忘（已修改）→过日不亡：此命若星芒，即便经过漫长的岁月也难以消亡，状态开启后的两个小时内，你的生命力将格外顽强，冷却时间三个自然日，每次开启消耗20积分】
    这是用来增强生命力的状态，效果是让他更不容易死亡，再加上“我不要命啦”的增幅效果，他认为自己应该扛得住洪水的第一波冲击。
    不过行动之前，他还是征求了小王冷秋的意见，毕竟继续留在这里还有大概三个小时的存活时间，而打开出口或许会死得更快。
    “我选留在这里。”
    小王冷秋的回答让韩昼有些猝不及防。
    虽说是征求意见，但他其实更倾向于冒险寻找生路，本以为小王冷秋会像以往一样表示赞同，没想到得到的居然会是坐以待毙的答案。
    “为什么？”他问。
    “留在这里，我们都可以继续等待救援。”小王冷秋回答道。
    “但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没人知道救援什么时候能来。”
    “反正我不要用你的办法，除非你让我也跟着你一起挖洞。”小王冷秋罕见地展现出了执拗的态度。
    韩昼愣了愣：“我不是说了吗，挖开出口的那一瞬间很危险，你得先留在这里，等我挖完再……”
    “不要。”小王冷秋打断他的话。
    似乎想到了什么，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轻抓住韩昼的胳膊，犹豫了一会儿，似乎是觉得这样还不够，于是用力把这条胳膊抱进怀里，甚至把脑袋也一并压了上去，不给对方丢下自己的机会。
    “滴答。”
    “滴答。”
    耳边是黑暗中越发急促的滴水声，一如女孩此刻的心跳，在水面溅起一圈圈涟漪。
    韩昼张了张嘴，他当然看得出来，这孩子突然抱住他不是因为害怕被独自丢下，而是担心他一个人跑去挖开洞口送死。
    而事实也的确如此。
    小王冷秋并不清楚挖开洞口需要面临怎样的风险，但她已经了解了这个刚认识不久的火柴人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在对方赶在洪水之前伤痕累累出现在自己家门口的那一刻，她就已经了解了。
    于是她抬起头，与头顶那双眼睛对视，认真道：“我不要你死。”
    韩昼一怔，失笑道：“你想什么呢，我不会死的。”
    小王冷秋恍若未闻，继续凝视着那双眼睛：“你说过，火柴人将自我了断视为一种可耻的行为，你不能当一个可耻的人。”
    “我也没说我打算自我了断啊。”
    韩昼面露苦笑，“而且你明明答应过会配合我的，就算有奇怪的事也不能慌张，要听我的话，还记得吗？”
    小王冷秋不说话，只是更用力地抱紧了他的胳膊，以此作为回答。
    韩昼想要推开她，可最终还是没忍心，只是将手掌轻轻放在了女孩的脑袋上：“你可想好了，如果不打开出口，我们就只能一起在这里等死了。”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小王冷秋问。
    “或许有，但我暂时想不到，对不起。”
    “那如果没……”
    话没说完，原本还在发亮的手电筒忽然熄灭了，黑暗如同潮水般将两人吞没，谁也看不清彼此的表情。
    韩昼试图再次修理手电筒，但失败了，电筒并不是坏了，而是没有电了，就算他再怎么巧手，也无法凭空造出一台发电机。
    整个过程中，小王冷秋一直没有继续说话，要不是能感受到对方的体温和胳膊上的力道，他或许会以为对方睡着了。
    黑暗中，也不知过了多久，小王冷秋终于开口了：
    “你可以不用顾忌我的。”
    韩昼松了口气，还以为对方这是妥协了的意思，打算接受由他强行打开出口的方案。
    然而下一秒，就听女孩继续说道，“其实你可以离开这里对不对？你会瞬间移动，只要不带上我，这个地方困不住你。”
    韩昼一怔，这才明白这句“不用顾忌我”原来是“不用管我”的意思。
    他忽然有些生气，但最终只是无声地叹了口气，语气依然柔和：“我说小冷秋，你觉得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因为我。”
    小王冷秋低声回答道，“是我给你带来了麻烦，对不起。”
    黑暗中的她似乎卸下了些许防备，语气和平时不太一样，更坦诚，也更脆弱。
    韩昼笑了笑：“我的确是因为你才来到了这里，但可不是什么你给我带来了麻烦，相反，如果没有你，我就算是想瞬间移动也做不到。”
    “什么？”
    “只有拥有一个很想念很想念的人，我的瞬间移动的能力才能生效。”韩昼坦诚道。
    很想念很想念的人……
    小王冷秋愣了两秒，突然很想弄清楚这件事，问清楚这个外星人为什么会对自己这么好，可最终还是将一切念头隐藏了下来，问道：“这是火柴人的天赋吗？”
    “算是吧。”
    “那如果我也变成火柴人，是不是也能获得这样的天赋？”
    这孩子的关注重点永远都是那么奇怪……韩昼心中失笑：“那可未必，而且火柴人可不是想变就能变的。”
    反正还有时间，他倒也不急着去挖开出口，就这样聊聊天也挺好的，说不好就是最后的遗言了。
    呸，想什么呢。
    心中自嘲了这么一下，韩昼忽然就没那么急迫了，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墙上，然后把小王冷秋抱到腿上，以免地上逐渐汇聚过来的积水将她浸湿。
    他还想伸个懒腰，只可惜胳膊被女孩死死抱住，实在伸展不开，只好作罢，想了想问道：“小冷秋，假设，我是说假设……假设这是你生命里的最后三个小时，你想做什么？”
    “把小说看完。”
    作为临死前的最后心愿，小王冷秋的回答简单到令人发指。
    韩昼哭笑不得：“太简单了，你就当这是一个作文命题，重新回答。”
    小王冷秋想了想：“我想看看书里的结局，想知道詹姆和罗斯最后怎么样了。”
    “就只是这样？”
    “嗯。”
    “如果我是老师，你的作文一定得不了高分。”
    “作文里会出这样的题目吗？”小王冷秋问。
    “谁知道呢。”
    韩昼笑了笑，随后用一种带着些许遗憾的语气说道，“……可惜现在一点光都没有了，你的愿望暂时恐怕是没法实现了。”
    小王冷秋没有接话，沉默了一会儿，鼓起勇气问道：“那你呢，你的愿望是什么？”
    “我的愿望可就多了，毕竟我是个贪心的人。如果让我选，我肯定会选让我的生命再多三个小时……不，是再多一百年。”
    顿了顿，韩昼半开玩笑道，“你也应该像我一样，尽量贪心一点，只是想看看故事里的结局……哪有人许愿都只许那么小的愿望的。”
    空气安静了一会儿。
    “对不起。”小王冷秋说。
    “你不用说对不起，该说对不起的人应该是我。”
    韩昼悄然抱紧了她，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小冷秋，对不起。”
    如果真的出不去，那这就算是他提前给出的道歉了。
    不……到底是提前还是迟来，谁又说得准呢。
    “没关系的。”
    怀里的女孩身体颤了颤，随后缓缓松开了他的胳膊，似乎想要从他怀中离开，但下一秒便被更用力地揽进怀里。
    “我说对不起可不是要抛下你的意思。”韩昼轻声说。
    “那是什么意思？”
    小王冷秋沉默了许久才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终究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哪怕再冷静再克制，在面对即将在黑暗的窑洞中孤独等待死亡的命运时，也难免会展露出脆弱的一面。
    “有很多意思。”
    韩昼假装没有察觉袖子上的湿润，浅笑着说道，“放在这里就是我没办法把电筒修好，害你看不到故事的结局的意思，所以我才说对不起。”
    “这和你没关系。”
    “那你为什么会觉得别人的麻烦和你有关系？”韩昼语气带笑。
    小王冷秋怔了怔，下意识抬头，随后便再次听到了头骨和鼻梁骨碰撞的声音。
    “对不起。”她连忙说。
    “没关系。”
    韩昼不以为意，想了想认真地补充了一句，“我这次真的没流鼻血。”
    “噗。”
    短暂的安静后，黑暗中响起了一阵很轻的声响。
    他呆愣片刻，随即用一种难以置信的语气问道：“你刚刚……是不是笑了？”
    他一直以为不爱笑是长大后的王冷秋的特点，可直到穿越之后才发现，原来这个女孩从小就不爱笑，他甚至一度怀疑照片上的笑容是不是p的，可就在刚刚，他好像听到了这个女孩的笑声。
    ……幻觉吗？
    小王冷秋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有那么激动的反应，摇了摇头说道：“我不知道。”
    笑应该是喜悦时的表情，可她刚刚明明并不开心，况且撞到别人的鼻子还笑，未免也太不礼貌了。
    她不敢承认，但也不好意思否认。
    而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在面对这种难以回答的问题时，她第一次选择了“对不起”以外的回答。
    “……我知道我现在的愿望是什么了。”
    下一秒，韩昼忽然长舒一口气，随后用一种干劲十足的语气说道，“我一定要带你离开这里，然后看看你到底是怎么笑的。”
    “这是关于你的愿望，没有你就无法实现，所以你千万不要再说‘不用顾忌我’之类的话了。”
    “关于我的愿望……”
    小王冷秋呢喃着重复了一句。
    “没错，关于你的愿望。”
    越发急促的水滴声中，无比肯定的答复在耳边响起。
    小王冷秋有些失神，就听韩昼忽然问道：“话说小冷秋，你还记得洪水到来之前，也就是我出现在你面前之前，你在想些什么吗？”
    小王冷秋收回思绪，如实回答道：“我在想你今天会不会来找我。”
    “还有别的吗？”
    “没有了。”
    “那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呢，你那时候也是在想什么时候能见到我吗？”
    “不是，我们在那之前都没见过。”
    “也是，我在说什么胡涂话……”
    韩昼吐出一口气，他起初还在想“必有回响”的触发条件会不会是一种“双向奔赴”，必须要双方都对彼此念念不忘才能触发传送，但这显然是没法成立的。
    那么仔细想一想……今天触发“必有回响”的那一刻，他到底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和之前无法次的徒劳尝试又有什么不同？
    好像没有什么不同。
    唯一的区别在于，他在触发“必有回响”之前看到了走马灯。
    但走马灯显然也不是重点，不然也就不会有第一次的穿越时空。
    所以真正的重点……难道在于未来？
    韩昼灵光一闪。
    无论是上一次还是这一次，两次“必有回响”之所以能成功触发，除了对王冷秋抱有足够的“念想”之外，他还都无法克制地设想过两人的未来。
    上一次是悔恨和遗憾，他在想如果一切都刚刚好，那他或许会和王冷秋有一个不错的结局，尤其是在看到照片的那一刻，他甚至想过未来两个人在一起时的画面；
    而这一次则是不甘和愤怒，他在想如果自己死了，小王冷秋或许会彻底失去未来，两人不再会有相遇，不再会有重逢，他也不再会有机会向对方说一句对不起。
    而在那一瞬间，他的脑海中同样闪过了两人可能在一起的未来。
    所以说……触发“必有回响”的条件难道还需要足够的对未来的设想吗？只有思索过两人的未来，才能满足状态栏对“必有回响”的释义，从而触发传送效果吗？
    韩昼无法确定，但可以一试。
    既然“必有回响”可以带着雨伞这样的物品传送，那未尝不能带着一个活人一起传送。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提前做了一点准备——
    【大学生（已修改）→天学生：承天之运，得天之幸，在此状态下，你的运气将得到些许提升，并可突破身体限制，选择任意一个非固化状态进行强化（注意，该强化将略微突破状态栏等级限制，消耗积分视所强化的状态而定，冷却时间十个自然日）】
    这两天时间里，两人一直都在吃橘子，还没来得及吃肉，所以没用上“天学生”来强化“厨艺精通”，现在正好可以用来强化一个别的状态。
    韩昼思索片刻，决定用“天学生”来强化“天学生”本身。
    “天学生”可以增加运气，而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运气。
    【天学生（已强化）：承天之运，得天之幸，在此状态下，你的运气将获得小幅度提升，并可使得周围的一名同伴获得同样的运气提升】
    看完强化效果，韩昼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
    状态栏关键时刻不一定管用，但最关键的时候从未令他失望，这正是他想要的效果。
    尽管费了足足五十积分，但只要能带着小王冷秋一起传送，那就是值的。
    短暂的思索后，韩昼已经确定了传送的“坐标”，但他还是担心或许“必有回响”无法带着小王冷秋一起传送，所以必须要保证一件事——一旦无法带着小王冷秋一起传送，他必须立马返回对方身边。
    所以他需要尽可能多的对这个女孩加深印象，起码短时间内，要让自己能对这个女孩抱有足够的“念想”。
    否则要是他真的独自传送离开，到时候却因为各种原因无法传送回小王冷秋身边，那恐怕真的要抱憾终身了。
    绝不能让这种状况出现。
    于是他开口道：“我又想到了一个办法，也许能带着你用瞬间移动离开这里，但在那之前，你有没有什么能让我在短时间内对你念念不忘的办法？”
    他的语速很快，但小王冷秋还是听懂了他的意思：“你担心对我的思念会不够深吗？
    她记得外星人之前说过，他需要足够的思念才能发动瞬间移动的能力。
    “对。”
    韩昼点头，想了想说道，“要不你说点什么吧，唱个歌讲个笑话什么的，要是能再笑一次就再好不过了，我一定不会忘记的。”
    只可惜现在看不到……他心想。
    两人的理解出现了偏差，但谁都没能察觉到这一点。
    黑暗中，小王冷秋的声音过了几秒才响起：“我在书上看到过类似的情节，罗斯说永远不会忘记詹姆，并给予了他乐伊族对重要之人才会给予的礼仪。”
    “什么礼仪？”韩昼好奇道。
    “……你能把头低下来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