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4章 意识错乱

    苏辰立于那通天彻地的无字墓碑之前，神色无波。
    他看着眼前这片由无数神魔残骸构成的浩瀚坟场，看着那一双双在黑暗中缓缓亮起的，充满了死寂与怨念的幽蓝色瞳火，平静地回应道：
    “我非为打扰，而是为了赐与你等……真正的安息。”
    “我有辰的记忆。”
    “我清楚的知晓，你【墓】的存在，乃是十大禁忌之兽中最特殊的……”
    “你也渴望安眠，不是吗？”
    他的声音，不含丝毫杀伐之气，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温和与悲悯。
    “真正的……安息？”
    那亿万重叠的意志，发出了一阵充满了嘲弄与悲哀的哄笑。
    “生者，你懂什么是安息？”
    “我等皆是旧纪元的败者，是被时光遗忘的孤魂。这片墓地，乃至是整个世界，便是‘天道’赐予我等的永恒牢笼！”
    “我等不得超生，不得轮回，只能在这无尽的死寂中，忍受着永恒的折磨！你，一个充满了生命气息的闯入者，也配谈论‘安息’二字？”
    随着这充满怨念的质问，整片神之墓地，彻底“活”了过来！
    轰隆隆隆——！！！！
    那一具具庞大如星辰的古神骸骨，缓缓地从沉睡中站起！
    它们空洞的眼眶中，燃烧着足以冻结灵魂的鬼火！
    它们挥舞着残破的、依旧沾染着不朽神性的骨臂，带起阵阵足以撕裂星海的死亡风暴！
    虚空之中，亿万万相貌狰狞，形态各异的怨灵，如同决堤的黑色潮水，尖啸着，咆哮着，从四面八方朝着苏辰席卷而来！
    每一只怨灵，都曾是威震一方的强者，它们所携带的，是临死前最极致的绝望、不甘与痛苦！
    这股由纯粹的负面情绪与死亡法则所构成的洪流，足以让任何一位第四境的强者，道心失守，瞬间被同化为这墓地的一部分！
    而在这无穷无尽的亡者大军中央，那座无字墓碑，更是爆发出了一股镇压万古，让一切都归于“静止”的恐怖气息！
    在这股气息的笼罩下，苏辰感觉自己体内的生机，自己的思维，甚至连自己大道的运转，都在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强行地……“迟滞”、“凝固”！
    这，便是【墓】的道！
    祂不与你争斗，不与你厮杀。
    祂只是要将你，连同你的一切，都“埋葬”在这永恒的死寂之中！
    然而，面对这足以让天地变色的恐怖景象，苏辰的脸上，依旧是那副平静的表情。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那无穷无尽，扑面而来的亡者大军，缓缓地摇了摇头。
    “你们的痛苦，我感受到了。”
    “你们的不甘，我也理解。”
    “但……你们的时代，早已终结。沉湎于早已腐朽的过去，只会让你们在永恒的牢笼中，越陷越深。”
    话音落下，他不再言语。
    他缓缓抬起了右手，并起剑指。
    他没有去看那些狰狞的怨灵，也没有去理会那些强大的古神骸骨。
    他的目光，始终锁定着那座作为一切核心的……无字墓碑。
    他知道，眼前这亿万亡者，都只是“墓”的意志延伸，是祂痛苦的表象。
    只要其核心的，“永不休止的怨念”不灭，这些亡者，便会永恒地被束缚在此地，不得解脱。
    所以，他要斩的，不是这些可悲的亡魂。
    他要斩的，是束缚着他们的，那道名为“怨”的……枷锁！
    【天杀一剑】！
    一抹纯粹的，代表着“绝对终结”的漆黑剑意，在他的指尖凝聚。
    他对着那座无字墓碑，轻轻一划。
    没有声音。
    没有光芒。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
    那亿万咆哮着，冲锋着的怨灵大军，其身形，猛然凝固在了半空！
    它们脸上那狰狞、痛苦的表情，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茫然与解脱。
    那一尊尊顶天立地的古神骸骨，也停止了挥舞的骨臂，它们眼眶中那燃烧了无数纪元的幽蓝鬼火，渐渐地，熄灭了。
    那座镇压一切，让万物静止的无字墓碑，其上那足以让第四境都为之窒息的恐怖气息，也在这一瞬间，烟消云散。
    一道细微的，漆黑的裂痕，自墓碑的顶端，缓缓向下蔓延。
    “这……是什么……”
    那由亿万亡者意志汇聚而成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困惑。
    祂能感觉到，自己与生俱来，那股支撑着自己存在的，“对生的眷恋”与“对死的不甘”，这两种矛盾而又统一的本源执念，正在被一股更加至高，更加绝对的力量……强行地，斩断了！
    “是……‘终结’……”
    “是……我等……寻觅了无数纪元，却求之不得的……真正……的……‘终结’……”
    那宏大的声音，渐渐变得微弱，其中的怨念与痛苦，正在迅速消散，最终，只剩下了一声，充满了无尽疲惫与释然的……叹息。
    咔嚓……
    随着这一声叹息的落下，那座象征着“永恒监牢”的无字墓碑，彻底地，碎裂了。
    化作了漫天的光点。
    而那亿万被束缚于此的怨灵与骸骨，也在这一刻，对着苏辰的方向，缓缓地，深深地，鞠了一躬。
    那是一种发自灵魂最深处的，无声的……感谢。
    随后，它们的身影，便如同被阳光照耀的冰雪，一点一点地，消融在了这片死寂的宇宙坟场之中。
    它们，终于得到了解脱。
    ……
    ……
    随着无字墓碑的破碎，一股比“魁”和“芜”加起来，还要浩瀚、还要精纯的，充满了“终焉”与“安息”道韵的本源之力，如同决堤的天河，疯狂地涌入了苏辰的体内！
    苏辰盘膝而坐，立刻开始运转『太乙之道』，全力吸收、炼化这股庞大的力量。
    他的太乙金仙后期境界，在这股本源的冲刷下，飞速地稳固、提升！他对大道的理解，也在这瞬间，迈上了一个全新的台阶！
    如果说，“魁”让他理解了“吞噬”的霸道，“芜”让他理解了“凋零”的悲悯。
    那么，“墓”，则让他触及到了……“终结”的本质。
    然而，就在他即将把这股本源之力，彻底融入自身道果的那一刹那！
    异变，陡生！
    轰——！！！！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浩瀚、古老、充满了混乱与矛盾的记忆洪流，如同决堤的宇宙，毫无征兆地，冲入了他的识海！
    那是属于“魁”、“芜”、“墓”三尊禁忌古生命，自宇宙诞生之初，直至如今，所经历的，那长达数千，乃至数万个纪元的……全部记忆！
    苏辰的识海，在这一刻，仿佛要被彻底撑爆！
    他的意识，如同狂风骇浪中的一叶扁舟，瞬间便被那恐怖的记忆洪流所淹没！
    “饿……好饿……”
    一瞬间，苏辰的瞳孔，变得一片漆黑，其中充满了最原始的，吞噬一切的饥饿与暴虐！
    他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头没有固定形体，只有无尽食欲的太古凶兽！他的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吞噬！吞噬眼前的一切！
    他，变成了【魁】！
    只是，在片刻过后，苏辰的眼中顿时浮现出了一抹挣扎神色，很快恢复了清明。
    “不好……”
    “这是吞噬了三大禁忌之兽，他们脑海中漫长岁月的记忆让我有些压不住了……”
    “该死……”
    苏辰双手结印，施展手段，飞速洗去脑海中，归属于魁的漫长记忆。
    只不过，这只是一场开始。
    魁的记忆才刚压下去。
    “一切……终将……凋零……”
    但仅仅一息之后，他身上的暴虐气息又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看透了万古，充满了无尽孤寂与悲哀的腐朽气息。
    他仿佛变成了一株活了无数纪元的世界之树，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宇宙，从繁华，走向衰败。
    他，又变成了【芜】！
    “静……止……一切……都该……静止……”
    紧接着，他又化身为亿万亡者的集合体，心中充满了对生的厌恶与对死的渴望，只想让整个世界，都陷入永恒的安息。
    他，成为了【墓】！
    三种截然不同，却又同样强大到极致的古老意志，在他的识海之中，疯狂地冲撞、撕扯、争夺着这具身体的主导权！
    而苏辰自己那份，属于“苏辰”的，满打满算也不过万载的记忆与人格，在这三股横跨了无数纪元的古老意志面前，显得是那样的渺小，那样的……微不足道！
    他的自我认知，开始出现了严重的……错误！
    我是谁？
    我是苏辰？
    不……苏辰是谁？那段记忆，为何如此的短暂，如此的……脆弱？
    我……是魁？是芜？还是墓？
    亦或者……我，即是它们所有？
    苏辰的眼神，变得无比的混乱与空洞。
    他身上的气息，也在三种截然不同的本源大道之间，疯狂地切换，时而暴虐，时而悲悯，时而死寂，仿佛随时都会因为这剧烈的冲突，而彻底崩溃！
    这些禁忌古生命，活过了太悠久的纪元，它们的生命，早已与这方宇宙的历史，深度绑定。它们的记忆，不仅仅是记忆，更是一种“道”的烙印！
    而苏辰的一生，与之相比，不过是沧海一粟。
    他的神魂，虽然因为『本我之道』而无比坚韧，但他的“人格”与“阅历”，却无法承受如此庞大而又沉重的“历史”！
    这，便是吞噬禁忌古生命，最大的凶险！
    你吞噬了祂们的力量，便也要……承载祂们的“过去”！
    “不……我……是……我！”
    就在苏辰的自我意识，即将被那三股洪流彻底淹没，彻底迷失的千钧一发之际！
    他道果深处，那象征着他一切根基的，『本我之道』的轮盘虚影，猛然爆发出璀璨的光芒！
    “我，是我自己的神！”
    “我，是我自己的道！”
    “我，是我自己的历史！”
    “尔等，皆为外物！皆为资粮！也敢……侵蚀本我？！”
    一声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怒吼，在他的识海中炸响！
    『本我之道』，其核心，便是“自我”的绝对至上！
    无论外界如何变幻，无论承载了何等记忆，“真我”，永远是唯一的，永恒的，不容置疑的核心！
    在这股绝对“自我”的意志之下，苏辰那即将涣散的意识，如同找到了主心骨，瞬间重新凝聚！
    “镇！”
    苏辰的意志，化作一尊顶天立地的神人，盘坐于自己的识海中央。
    他身后的混沌与数据轮盘，疯狂旋转，强行将那三股暴走的古老意志，拉入其中！
    解析！分解！重组！
    他不再试图去“理解”那三股记忆，而是以最蛮横，最霸道的方式，将其中所蕴含的“人格”与“情感”，彻底地，剥离！粉碎！
    他只要其中最纯粹的“大道感悟”与“宇宙信息”！
    这是一个无比痛苦，也无比凶险的过程，就如同从自己的灵魂之中，强行刮骨疗毒！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
    当神之墓地，再次恢复那永恒的死寂之时。
    盘膝而坐的苏辰，才终于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他的眼中，已经恢复了清明，但那清明之下，却隐藏着一丝无法掩饰的，深深的疲惫与……后怕。
    刚才，只差一点，他就彻底迷失了。
    他虽然成功地将那三股意志镇压了下去，但却无法将其彻底地“消化”。
    它们就像三颗定时炸弹，潜伏在他的识海深处，随时都有可能再次爆发。
    “呼……”
    苏辰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他缓缓站起身，感受着体内那比之前又雄浑了数倍，却也变得有些驳杂不纯的力量，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他知道，自己之前的计划，出现了致命的漏洞。
    “如果继续这样吞噬下去，恐怕会有大麻烦。”
    他低声呢喃着。
    下一次，他未必还有这样的运气，能够及时地稳住“真我”。
    一旦他吞噬的禁忌古生命超过某个阈值，那庞大的记忆洪流，恐怕会瞬间将他的“自我”彻底冲垮，让他变成一个由无数古老意志拼接而成的，没有自我，只剩下本能的……怪物。
    “必须想办法，在吞噬本源之前，将其中所蕴含的‘杂质’，也就是那些庞杂的记忆与情感，彻底地净化掉。”(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