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有舍有得

    第118章 有舍有得
    三米高的身形并没有让这位神秘店主显得笨重，反而举止格外轻灵，就像林中牡鹿。
    但她一开口便让御剑有种蚌埠住的感觉。
    “矮油，坐下坐下，一天价忙的筋斗绊子，尕娃（小孩）哪地方来的，生得真干散，喧关（聊天）不咯？”
    “……呃好。”
    这位头顶鹿角的店主大姐，说起话来方言味浓郁，御剑听得云里雾里，但意外给人一种亲切的感觉。
    店主大姐一边冲御剑招手，一边像搬开纸板箱似得把高大货架推到边上，也没用什么华丽的法术，就像移开家里碍事物件那般抬手就上。
    货架后面是一间客厅，里面也被乱七八糟东西堆满，就中间一张红木质地的罗汉床还算整齐。
    罗汉床名字里虽然带床，实际上用途更接近沙发，但店里这架的体型却已经接近拔步床，大到可以让好几个成年人并排滚来滚去。
    似是很久没看到客人导致过于高兴，店主这才发现明美的异样。
    “小姑娘还是普通人？意外掉进常世的？哎呀，快放平下来。糟了糕的，待在自个家里没注意，居然把人碰晕了，这就不美了。”
    说着，店主大姐着急忙慌取出一只白色瓷瓶，看了看内容物又立刻放下。
    “这个不行，普通人喝了要倒。”
    “嗨呀，记得两百年前有从牛鼻子那进过一批老百姓也能用的药来着，放哪了？”
    大姐着急忙慌地扎进那堆杂物里，三米多高的身影竟是完全淹没其中，可见店里堆积的货物有多庞杂。
    被留在原地的御剑一时只觉茫然，不由低头看向犬神米洛。
    “咳，这里应该是传说中的漂流常世-梵呗精舍，但看近期情报，好像直接改叫草甸商店了。”狗狗毫不掩饰直接开口说话。
    “商店？”
    御剑不由一愣，前一个名字很高大上，意思是充满仙乐的修行道场。后一个名字却突然下里巴人，直接就是字面意思，叫草原杂货铺都行。
    看了看周围堆满的各种杂物，确实有那种几十年前老旧杂货铺的感觉。
    不过，店里气味很好闻，有种草木气息，还混着非常清淡的檀香味。而且周围没有半点灰尘，只能说略显杂乱却不是脏乱。
    “少年，难道你没发现吗？这里已经是另一片常世了。”米洛语出惊人。
    “虽然面积在露级里也算最小那档，但这家商店会随机出现在其他常世外围，本体依附在外壁，店门嵌进内部，为正在进行常世探索的修行者提供帮助，传言只接受以物易物，价格童叟无欺，但能看到店门的顾客必需符合广义善良标准。”
    “听起来像是做善事的？”御剑立刻说道。
    “不然呢？”不知为何，米洛听了这话立刻翻了个白眼。
    “这位店主很厉害的，虽然不知道为啥态度这么亲近，但你待会还是尊敬点吧。”
    “嗯？”御剑发出困惑的声音。
    “……”米洛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把两条前肢的肉球相互对准，做出一个类似合掌的姿势。
    御剑又不傻，立刻猜到对方大概是佛门前辈，原本紧张的内心终于放松些许。
    刚才，他整个人都绷着，店主大姐虽然态度亲切，但光是站在那就让他隐约察觉到异样。
    这异样感的来源很简单，一个三米多高的生物站在那，你却感觉很正常、很普通，完全没有半点紧张，这种情况还不够异样吗？
    扶着昏厥过去的明美侧卧在罗汉床上，她脸上表情看起来像在做噩梦，御剑不由露出担忧的神色。
    参考国际灵子能机构的公开资料，高等级修行者光是存在就会对普通人产生强烈冲击，因为其本身就是一种极其强大的超自然现象。
    学者们将这种症状称为‘sprs’，全称‘supernatural phenomenon reality shock’（超自然现象现实对冲震撼症）指代普通人目睹极其强大的超自然现象后，常识受到强烈挑战导致短期精神错乱，通常表现为失去意识或陷入混乱失控。
    发病者事后大多会失去相关记忆，反复多次引发可能导致长时间、不可控且难以逆转的精神错乱。
    “找到了！”
    哗啦啦，伴随一阵物品倾倒声，店主大姐的白色鹿角率先从杂物堆中破‘土’而出。
    随后才是被她高高举起的青色瓷瓶。
    “虽然放了有段时间，但好歹能用。”
    说着她便将造型朴素的青色瓷瓶递给御剑，这瓶子前者只用两根手指就轻松捏起，可放到后者手里却和一瓶似的。
    将捧着的瓷瓶打开，御剑发现里面没有药丸，而是盛着某种透明液体，闻起来是一种淡淡的李子味。
    “鼻子底下放三息，她大概会睡一刻钟，醒来就没事了。”店主大姐做出技术指导。
    直觉传来的全是善意，理性分析也表示多思无意，御剑便也没犹豫，立刻将打开的瓷瓶放到明美面前。
    于是，少女原本皱起的眉头立刻舒展开来，还发出‘吃吃吃’的笑声，似乎噩梦已经变成美梦。
    “小娃儿，你有没有不舒服？不舒服也闻两下，凝神静气的。”店主大姐刚坐下喘了口气忽又说道：
    “呃，你这娃一身玄门正宗味，看来是不用担心被震到。”
    “啊？”
    御剑正把瓷瓶顺着罗汉床中间的小方桌推回去。听到这话不由一愣，我什么时候加入玄门正宗了？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
    哦，是《森罗万象》吗……
    “看这架势，莫非是追着灵灾遇难者跌进来的？我说呢，还以为哪家老东西这么不负责，居然让没出师的徒儿直接进这种深度。”
    “说然这么做有些鲁莽，但也是个好孩子。”
    店主大姐咋咋呼呼一阵连珠炮似的话语，这才想起什么，起身将一只小桶大小的搪瓷杯放到御剑面前。
    “三泡台，趁热咕嘟（喝）掉吧。”
    这么多！？！
    御剑刚一抬手，就眼睁睁看到搪瓷杯转瞬变成普通规格，侧面还写着‘劳动最光荣’字样。
    “谢谢。”
    他认认真真说了声谢谢，这才喝了口杯子里的茶。
    瞬间，一股甜味充满肺腑，让御剑整个人都变得放松下来。
    并非单纯的齁甜，而是用桂圆、枸杞、葡萄干、红枣、杏脯、冰搭配茶叶，同时带有茶香与果香的复杂味道。
    店主坐在罗汉床另一头，隔着方桌好奇看向御剑，双眼眯成两道月牙儿，似乎对他的表现颇为受用。
    “娃儿，叫啥名？”
    “明。”因为直觉感受到的只有善意，御剑便也大大方方说出自己的名字。
    “这名字敞亮，简简单单不绕弯。”店主大姐一拍桌板叫了声好。
    “店主姐姐怎么称呼？”御剑十分顺畅地喊起姐姐。
    “叫我鹿九姐或阿鹿姐都行。”阿鹿笑呵呵地给出个名字。
    御剑听闻不由心中一动，隐隐有所猜测。
    “小孩儿，买东西不？姐进不了外面那小窝子，就只能给你打点折了。记住，进出常世突出一个果断，命格够硬就直接冲，没啥好怕的。
    我看看你这八字……哦豁，这到底哪家的娃，八字硬得可以拿去打铁了。”阿鹿瞪大眼睛又是一拍桌板。
    “我是自学的，暂时还没有门派。”御剑老老实实说道。
    “自学？”阿鹿挑起眉头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御剑，表情变得十分微妙。
    “还真是自学啊。”她喃喃道。
    “而且，我这次来的仓促也没带什么钱或东西。”
    御剑不好意思挠挠脸颊，他身上除开几枚用剩下的金小判，就只有那把随身携带的魔导左轮。
    想了想，御剑便将所有能换的东西都拿出来，只留下暝清十这个身份自带的打刀。
    身为剑士，吃饭的家伙自然不能拿出去换。
    “黄金可是好东西。”阿露笑了笑，随手拨弄几下那几枚金小判却没流露出半点贪婪，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
    “小孩儿，教你个事，黄金这东西啊，其本质乃是天上星辰崩裂后的碎片，就算放到幽界也是硬通货。记得中土早在两千多年前就将这东西充当货币使用，那时候的金币好像叫‘郢爰’来着。”
    “至于这东西。”阿鹿看向那把魔导左轮，像是闻到臭味般立刻捏住鼻子，脸上浮现出毫不掩饰的嫌弃。
    “西洋玩意，还是常世造物，拿去现世得造个容器承载，而且里面一股子业力味道。”
    “我这不收这种东西，你最好也少用。”
    “原来如此。”御剑点点头，看了看旁边烧茶的炉子，忽然冒出个想法。
    “能熔掉吗？”
    “嗯？舍得？”阿鹿有些讶然，随即眼中浮现出笑意。
    “这是坏东西没错吧？而且我本就不擅长用枪。”
    或许暝清十会擅长，但那不是我……
    御剑的想法并不复杂，就如他所说的一样，剑士自然要用剑。
    “错错错。”阿鹿摇了摇手指。
    “什么？”御剑不解。
    “虽然说有舍才有得，但那不是功利的交换，而是对贪念与执念的放弃。既然你对此物本就没有贪执，单纯丢掉外物对修行与现状都没有帮助，不如留着破除灾劫，什么时候这东西变成你的贪执，才是真正将它舍去的时机。”
    “嗯……”御剑陷入思索，这让阿鹿脸上笑意越发明显。
    “此时要舍，就先将你心中的那股执念舍去吧。”
    说着她轻敲桌面，一瞬间御剑仿佛听到暮鼓晨钟，整个人陷入一种恍惚又清醒的奇异状态。
    阿鹿冲始终保持安静的米洛招招手，将这条大狗提溜到腿上。
    萨摩耶在狗中勉强可以沾到大型犬的边，可放到身高足有三米多的阿鹿腿上，就仿佛被人单手抱起的博美犬，那是相当的‘迷你’。
    “你叫什么名字呀？居然身上还有功德，看起来是条好狗狗呢。”阿鹿一边摸狗一边问道。
    “汪汪，汪汪汪。”米洛发出狗叫。
    “哦，原来当过搜救犬呢，难怪如此。”
    “好狗狗，善有善报，以后也要继续修持哦。”揉搓着萨摩耶那身白毛，阿鹿的语气十分温和。
    “汪汪！”米洛立刻变得激动起来。
    “嘘~”
    阿鹿示意他安静。
    又过了几息，御剑忽然吐出一口气，将腰间挂着的打刀放到案台上。
    “可有所得？”阿鹿问道：
    “剑，岂是如此不便之物……”
    “剑术，岂是如此不便之物！！！”
    御剑高高兴兴地丢开剑，五指并拢，抬手挥出一道平平无奇的手刀，空气霎时间发出被割裂的尖啸。
    他原本就意识到剑士本身也可以视作剑，不想心中任留有对手中剑的执念，此刻只觉浑身一轻，境界隐隐有所提升。
    “恭喜。”阿鹿轻轻拍了拍手。
    然后，她又将那把平平无奇的打刀推回御剑身前。
    后者没对此感到半点疑惑，十分自然地将兵刃重新挂回腰间，却没注意到刀鞘上多出个金灿灿的指印。
    “谢……谢谢姐姐。”有此收获，御剑便觉得无需其他，同时也感觉只说声谢谢过于缺乏诚意，有心想问问能帮忙做些什么。
    结果还没开口就听面前阿鹿姐说道：“去吧去吧，别忘记带上你的小盆油，顺带帮我给外面带个口信。”
    指了指眉头颤动，眼瞅着快要醒来的明美，阿鹿云本笑呵呵地看起来心情很好。
    之后，她忽然表情一肃。
    “潮起潮落，时机已至。”
    “告诉谁？”御剑不解其中意思却觉得这很正常，佛门嘛，老谜语人了。
    同时，他也因此多出些紧迫感，前辈高人这么说，世界没准要有很大的变化，自己也得更加努力修行啊。
    “随便找座道观或佛寺，谁值班就告诉谁，祂们会听懂的。”阿鹿补充了一句。
    “收你半两金，算是茶水费和辛苦费好了。”
    说着，阿鹿抬手一指那把黑金色左轮，原本附着其上的黑色与红色伴随呲呲青烟全部消失，只留下金色以及作为钢铁底色残留于缝隙间的铁灰。
    御剑瞪大眼睛，尽管感觉这发展有很强的既视感，虽然自己丢的不是斧头，但他还是拿回了魔导左轮。
    我又不傻.jpg
    可随即，御剑又意识到一件事。
    “半两？”
    他身上带着的金小判不多，但那些金币加起来肯定不止半两吧？
    等等，莫非是……
    “小孩儿，这小窝子的金币含金量只有两成，真是佛祖见了都要摇头啊。”阿鹿说着便摇摇头。
    “确实。”御剑也学着摇头不已，心中给德川家狠狠记了一笔。
    铸币含金量这么低，你们怎么好意思喊这玩意叫金币的！
    “小孩儿。”离开前，阿鹿又喊住御剑。
    “你的大愿实现了吗？”她忽然没头没脑问了一句。
    乍一听这话，御剑竟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仔细回忆正在体验的第二次青春，虽然开学不到一周时间就连续展开三次常世大冒险，整体却绝对称得上精彩，不由露出灿若骄阳的健康笑容。
    “正在努力！”
    几分钟后，扶着迷迷糊糊的明美，走出店门的御剑手里提着鼓鼓囊囊一袋，旁边跟着油光水润一狗。
    看他这幅又吃又拿的模样，知道的是去商店购物，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过年带着小女友去奶奶家蹭饭呢。
    那袋子外表是个方方正正的帆布腰包，看起来普普通通，即可以挎在胸前也可以挂在腰上，但打开就会发现里面放满了金灿灿的子弹。
    阿鹿姐说是初次进店的赠品，上打妖魔鬼怪堕天使，下打恶人恶兽坏恶魔，就是伤不了善人。
    顺带一提，腰包才是赠品，打开就能找到符合所持武器的弹药。
    举例来说，如果手里提着把弹弓，那腰包里就会出现一袋银弹子。
    全部用完后，只需放入金铁之物静置若干时日，就又会填满弹药。
    御剑正想和米洛感叹此番机遇之神奇。
    可刚一出门，耳旁就充斥着剧烈爆炸声。
    猛然抬头，就见漆黑大船正将阴影投向整座城市。
    随之而来的，还有无数呼啸落地的沉重炮弹。
    每一发都打得房塌屋陷、地面炸裂。
    此刻，江户在燃烧！而这片常世的命运故事也开始走向最高潮！
    （二合一，这两天会抽空补之前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