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张雪真。”
    李秋喊出她的名字。
    张雪真抬眼看过来,并不意外会在这里看到李秋。
    她停住了脚步，帮跑得气喘吁吁的李秋稳住身形：
    “你怎么搞成这副鬼样子？”
    李秋穿着灰扑扑的长款羽绒服，头发凌乱地从帽子里翘出来，身上有些地方还沾着湿泥。
    鬼知道她经历了些什么,总之比在别墅的时候还要狼狈。
    李秋来不及解释这么多：“不要在意这些细节,我没分到房子住,你就说咱俩是住一起的行不行？”
    张雪真斜眼看她：“不行。你当初都没有和我一个组。”
    李秋瞪圆了眼睛：“我们一码归一码。”
    军大衣见李秋突然跑了起来,还以为出了什么事,马上就跟了过来。
    随即就看到，李秋指着张雪真说：“不用麻烦您送,我家里人来找我了。”
    虽然张雪真嘴上说着不行,但看到军大衣过来时，她还是顺着李秋的话说：“这是我妹妹，她迷路了。我带她回去就行。”
    军大衣一副人口普查的架势：“你们姐妹俩长得可不像啊。你是哪个区哪个单元的？”
    张雪真偏头看了看眼角都要努抽搐的李秋：
    “f区16单元。叔叔，我们是表姐妹, 长得不像很正常。我这个妹妹摔过头, 脑子有时候不清楚, 连家都记不住在哪了。”
    对上了。
    军大衣放了心，摆手让她俩走人：“行, 那你领你妹妹回去吧。”同时再度叮嘱：“记得，天黑以后绝对不要出门。”
    两人逐渐走出军大衣的视线, 途中又碰到了其他区其他单元的管理员。
    他们都在对着花名册清点幸存者人数,这样重复的工作，每天都要做一遍。
    路上两人对了对信息。
    李秋问：“你什么时候来的,居然还跑我前头了？”
    “我走的另一条路，昨天到的。你连个手环都没有，怎么,偷渡进来的？”张雪真一语道破。
    李秋看着张雪真手上的红色手环，好家伙，原来正经进来的还发这个东西，得亏刚才军大衣没发现。
    她说：“我说我不小心弄丢了，你信吗？”
    张雪真：“……”
    她把李秋领到了f区16单元的第20号房。
    这里说是房间，其实就是几块木板、铁皮搭建成的临时住所。看起来简陋得像荒野求生。
    为数不多的优点是能遮风挡雨，房间里有张床，有个热水瓶，有个火盆。但是好在墙角有个简易的插座，官方基地就是好，每家每户的临时住所都给通电了。
    李秋赶紧把充电器掏出来，给手机充上电。
    这连个凳子也没有，李秋坐到床沿上，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你住这不冷吗？”
    张雪真晃了晃热水瓶：“多喝热水。”
    她顿了顿又说：“不过，你喝水没用吧。”
    李秋不知道该怎么说，心想，喝热血可能有用。
    她在别墅庭院里进食的模样，应该被张雪真看到了。
    红红、瑞比、红衣鬼都是张雪真创造出来的人格。
    张雪真作为主人格，不知道有没有保留他们三个的记忆。
    但张雪真没有刻意提起，李秋也不确定，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张雪真见李秋不说话，她挥挥手，面前突然出现了一筐炭：“你烧。”
    再一挥手又搞出来一个可折叠的沙发床，放在了墙角。比机器猫还要机器猫。
    李秋这次是真的震撼了。
    她是第一次看到传说中的空间异能者：
    “你还有这异能？再变点东西出来。”
    张雪真也没有嫌麻烦，又变了几样家具出来，有小夜灯，有锅碗，有一些速食。
    她轻描淡写地说：“你应该知道，那栋别墅里除了你们几个人，都是我幻想出来的。但他们几个并非完全虚假。红红的异能是控制情绪，瑞比的异能是空间，红衣鬼的异能是窒息，我自己的异能是筑梦。我们一家人的异能，我都能用。”
    张雪真的话把李秋听得一愣一愣的。
    “四系异能，莫非你才是传说中的小说女主！”
    李秋一边往盆里丢炭一边感慨。
    怪不得她第一次见到张雪真的时候，就感觉她也特别的香，香味都能和周晋时不分伯仲了。
    四种异能，比她的异能树还要多一种呢。
    张雪真看着她：“少看小说，多进行户外运动，锻炼身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李秋揉了揉耳朵：“知道了知道了。”
    好家伙，不知道的以为是妈妈在和她说话呢。
    炭火烧起来后，屋子里暖和起来，从唯一的一扇窗户往外看，外面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风吹在薄薄的墙壁上，像恶鬼在拼命地撞击。
    房间隔音效果也不是很好，时不时能听到隔壁几间房里搬动东西，走路的声音。
    还有的人直接在炭盆上烧火做饭，屋里不通风，只能被烟呛得不停咳嗽。
    李秋压低了声音：“你来得早，你知道为什么晚上不让出门吗？”
    张雪真一下就明白李秋问这个问题的意图：
    “你想晚上出去？”
    李秋点头又摇头：“之前我朋友他们感觉这个基地有点问题。但是我进来以后觉得还好，就是晚上不让出门这事有点奇怪。”
    真的觉得还好。
    人多，有人类社会的规则，有让人放心的管理员。管理员身上也有肉香味，是货真价实的人类。
    张雪真：“你朋友，就是那个带刀的男的。你怎么不和他一起进来？”
    在回答李秋的问题前，张雪真总是会抛出更多的问题。
    李秋含含糊糊的，说是她自己有别的事要忙，暂时不能和对方一起。
    张雪真戳破了她：“跟我还要编这么多理由。不就是你是丧尸怕进不来，只能和他们分开，然后偷渡进来。”
    李秋：“……”
    这位姐你还是太直白了。
    “隔墙有耳！”李秋拼命地“嘘”。
    张雪真被她嘘笑了，摇着头撕开了自热米饭的包装袋。她知道李秋吃不了，还是给李秋面前也放了一盒。
    “你知道我是什么，还答应我和你住一起。”
    李秋心里其实又激动，又感动。
    张雪真知道她是一头丧尸，甚至知道她吃尸体，可是张雪真没有表现出厌恶。
    张雪真只是很平静地说：“晚上我要睡觉，为了半夜不被你吃了，你是让我把你打晕，还是我把你捆起来？”
    “这两者有什么区别！”
    “一个脑袋上鼓包，一个不鼓。一个可能得脑震荡，一个不得。”
    李秋默默地解释：“其实我吃饱了还是能忍住不馋的。我还带了肉干呢。我也不吃活体。”
    她有三个包，其中两个斜挎包里装着果子，还有一个包里放着储备粮。
    因为从地道进来不方便，肉干她也没有带太多。李秋打算吃完再顺着地道去外面拿。
    跟吃自助餐似的，勤拿勤取。
    张雪真听着李秋滔滔不绝的储备粮思路，有点无语。
    可是李秋真的很想说，她没有人能说这些。
    杜修缘和她是真正的同类，但两人一面之缘，不太熟。
    周晋时、车队的人对她很友好，但他们都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至于果子，果子们就更不能知道了。
    她们一直是讨厌丧尸的。
    从赤兰市一路到南方基地，李秋能袒露心扉的只有两个。
    一个是最开始的李冬，一个是现在的张雪真。
    ……火烧得更旺了。
    张雪真吃了自热米饭，李秋吃了烧烤肉干。
    张雪真上了床盖上厚厚的冬被。
    李秋睡在沙发床上。她整个人裹在睡袋里，外面缠着一圈绳子，然后也盖上一层厚厚的冬被。
    “睡吧。过了今晚你就知道为什么晚上不要出门。”
    李秋是戴着口罩睡的。
    明明前一秒脑袋里还在想事，后一秒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梦里她很饿，很想飞到远处去吃东西，但是有个湘西赶尸人一直赶着她走。走了好久好久，她好累，但是怎么停不下来。
    直到感觉有人推了她一把，李秋看到破烂的天花板才想起来，噢，我在基地里。
    这一觉睡足了8小时，天已经亮了。
    张雪真打着哈欠，随意地梳了一下头发：
    “你睡觉，说了三十八句梦话。”
    李秋：“我说啥了？”
    她有说梦话的习惯她咋不知道。
    张雪真拿出录音笔：“听。”
    确实是李秋的声音。
    三十八句里有二十五句是“厨师长我好饿”、十三句是“我要飞得更高”。
    李秋深刻表演什么叫死鸭子嘴硬：
    “……众所周知，录音是可以ai合成的。没想到你还是个技术流。”
    张雪真给李秋松了绑：“还没完呢，继续听。”
    在李秋断断续续的梦话里，录音笔里传来了敲门声。
    随着敲门声一起传来的是咳嗽声：“有人在吗？我掉进水里了，我好冷，可以让我进去住一晚吗？”
    李秋睡着了，回应的是张雪真：“没有。”
    门外的人“哦”了一声，又换了种说辞，甚至还换了音色：“我好饿，可以给我一些吃的吗？好心人，老天会保佑你长命百岁的。”
    “没有。”
    张雪真像一个无情的人机，哪怕外面说话的人模仿的是她爸爸的声音。
    李秋的梦话也跟着响起：“厨师长我好饿，啥时候开饭？”
    门外的声音似乎是无语地顿了顿，紧接着又发出凄凄切切的哭声，哭了足足有半个小时才慢慢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