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周晋时听到李秋的示警后, 两人一起躲到附近的大石头后面。
    脚步声缓慢沉重，听起来跟丧尸有得一拼。
    但李秋闻得到香味，知道来的肯定是异能者。
    当人一步步走近，两人互看一眼, 彼此眼里都是惊讶。
    来的是韩季。
    韩季这辈子都钟情于做科研,基地里有更好的条件,更多的资源。他还接下在基地繁育家畜的重任,这也是他那时候没有跟着蒋丛他们离开的重要原因。
    本来以为没什么机会再见,没想到今天会在这里碰上。
    也没想到，对方和自己完全两种状态。
    韩季的狼狈完全写在脸上。
    他常年戴着的眼镜碎了半边,只有一只眼睛能看清远处的东西,所以眼睛一直半眯着。
    脸上被风和冰棱割得血红血红，体力也已经到了他能承受的极限。
    如果李秋她俩再晚两个小时路过这里，或许看到的就是韩季的尸体。
    李秋和周晋时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韩季呆愣半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可能是没想到真的能在这找到他们, 眼睛里竟然涌出眼泪。
    韩季试着抬手擦了擦,根本止不住。粗糙的手反而还把眼睛擦得更疼了。
    昔日相处确实有情谊, 但人总是会变的。
    李秋和周晋时考虑到这点，默契地暂时都没有提回防空洞的事。
    “先找个地方坐下来再说。”
    李秋找了个背风点开始扎帐篷。
    周晋时在旁边生火烧水, 好让快冻僵的韩季缓一缓。
    第一口热水下肚，韩季的脸色好多了, 人也从那种生生死死的界限被拉回人世间。
    他说的第一句话是：“你们没事真好。”
    韩季不是那种会说客套话的人,李秋知道他这话是真心实意的，于是问：“你怎么成这样了？”
    韩季看向他来时的方向,声音低沉中带着痛苦：“基地出事了。”
    现在提到基地，李秋会自动代入那个被他们一点点搭建起来的“相亲相爱一家人”。
    但是她也很清楚地知道，韩季口中的基地有且只能是南方基地。
    ……
    南方基地被丧尸入侵已经是10天前的事。
    南方基地建立之初, 本来就是和天灾抢时间，仅仅用了一周时间就完工。虽然之后多次完善，但要抵挡住十几万的丧尸是不可能的。
    而这十几万丧尸里，不仅有林赛星这样的a级恶魔种，还有数不清的b级堕落种。
    众所周知丧尸从堕落种开始，就觉醒了各种各样的异能。
    和人类异能者相比，堕落种是天生的战士。
    它们不怕死，不怕疼，不受温度影响。身体是渴求人类血肉的战斗机器，□□更是制造同类的生产机器。
    在炮火的掩护下，南方基地大部分人都顺利转移到地下世界。准备最后转移的是军方和异能者。
    但他们还没来得及转移，丧尸大军已经冲破基地的最后一道防线杀了过来。
    作为强大的冰系异能者，林赛星在极寒天气几乎是无敌的。她仅仅一挥手，那些没来得及撤走的人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冰封，成了名副其实的冰雕。
    其他丧尸蜂拥而上，把那些冻成冰块的人扛在肩上，一路扛到基地的食堂大厅。
    然后就和分餐似的，在每张餐桌上都摆了几个冰块人。
    韩季因为救一只冻僵的麻雀，错过了进地下世界的机会，地下世界的入口已经彻底封死，不可能为他一个人打开。
    好在他反应快，冰封的时候趴到土坑里躲过一劫。
    又趁丧尸大多都去abc三区的时候，终于找到机会逃出来。
    这其中的艰难，说是九死一生也不为过。
    韩季很清楚，官方基地这么多人的力量都对抗不了这么多高等级丧尸，更何况其他人。
    所以其实韩季一开始真的只是想逃出来，不是来求援的。
    但人是很神奇的生物，一旦自己脱离险境，就会心里难安，会愧疚，会痛苦，一闭上眼睛都是昔日那些同胞濒死挣扎的样子。
    那不是个别人，也不是一群人，是几十万的人。
    于是哪怕知道自己的力量很微弱，韩季还是努力地想尽一切办法。
    韩季想到的办法，就是来找李秋和周晋时她们。
    蒋丛他们走的时候邀请过韩季，但韩季没跟着一起走，所以并不知道他们的目的地。
    可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就是这样奇妙。
    风雪太大，韩季一路凭着直觉，几次差点摔死，又从变异动物嘴里跑掉，最后在快冻死饿死的时候找到这里。
    韩季说：“秋姐，你是丧尸王的事，你们走了以后，有人把这件事爆了出来，全基地的人都知道了。”
    听说李秋是丧尸王以后，很多认识她或者听说过的人，一开始很震惊又愤怒。
    还有的人直接冲到a区大门口质问，不明白基地到底怎么监管的，让一个丧尸王和他们生活了这么长时间。
    但是也有很多人认为，大家都有亲人朋友变成丧尸，肯定也幻想过他们重新回到自己身边的时候。
    只不过大多数人变成丧尸后都没有李秋这样的好运气，还能保留人类的意识。
    李秋不仅保留着人类恶意识，还利用她丧尸的身份，给基地做了很多好事。
    判断一个人是不是好人的标准，难道是看她说了什么好听的话，是什么身份血统地位，而不是看她做了什么？
    自古以来，人心中的成见就是一座大山。
    各种舆论在基地里传播着，为李秋发声的人很多，但很快就被林赛星丧尸大军的恐怖打散了。
    韩季突然站起来，朝李秋鞠躬：“秋姐，我替他们向你道歉。我也替他们，求你。”
    李秋没说话。
    周晋时说：“我支持你的所有决定。”
    为了爷爷他一定会回去，但周晋时不希望李秋做任何勉强她自己的事。可周晋时又非常清楚地知道，李秋的性格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
    南方基地，地下世界。
    安定的生活再次被粉碎，很多人又失去了他们的朋友爱人。
    尽管地下世界的多处入口已经被封死，但谁知道会不会哪天丧尸就发现了这里。活下来的人，也每天都活在惊恐和不安中。
    作为基地的主理人，严将军已经三天三夜没有合眼。
    丧尸的事还没有解决，幸存者中间又出现了一种新的疾病。发病的人躯体逐渐僵化，和瘫痪了没什么区别。
    “将军，您先吃饭吧。”
    桌上放着简单的一菜一汤，碗里盛着米饭。
    这顿饭已经热过了无数次，每次严将军要吃的时候都有别的事情要处理。
    现在要是不吃，马上又要冷掉。
    严将军本来想随便扒拉几口，但太久没吃饭，确实饿狠了，最后一粒米一口汤都没剩下。
    见他吃完，副官才开始汇报工作：“四个入口处都加派200人防守，另有600人每天在各处分3班来回巡逻。那些新型病症的病人共发现59名，已经单独安置。”
    他顿了顿，接着说：“小冉现在还没有苏醒的迹象，但是今天早上其他精神系异能者尝试入侵她的脑波，有些成效了。”
    “去看看。”严将军说着已经出了门。
    严冉的身体上插满了管子。
    最多的管子连接着她的脑部，旁边的屏幕上还有很多跳动的曲线图。
    预知，所有人都迫切需要知道未来的结果。
    他们需要知道，前途是光明的，才能接受道路的曲折。才能接受生活在这样的重压下。
    入侵严冉的精神系异能者叫王存金，他就躺在旁边的病床上，头部也同样插满了管子。
    医疗团队、治疗系异能者和其他精神系异能者都守在一边，等待结果。
    王存金的身体抖动几下，忽然睁开眼睛。
    解除他身上的那些仪器后，王存金痛苦地锤了几下头。严冉的异能等级远在他之上，入侵严冉的脑波，就好比鸡蛋碰石头。
    好在他看到了大家需要的。
    王存金说：“我们活下来了。”
    “外面的恶魔种，会死在李秋手上。”
    李秋这个名字让在场人的眼皮都狠狠一跳。
    “怎么可能……”
    “预知出错了吧。”
    “她是个丧尸啊。”
    在场不少人都曾经参与或者了解过针对李秋的那次秘密实验。
    也有人微弱的声音响起：“也许她是个好丧尸呢。”
    “是个好丧尸有什么用，我们不是把人家逼走了吗？”
    没有人会善良到来救一群想要杀她的人。
    偌大的空间里陷入诡异的寂静。
    ……
    韩季被带回了防空洞。
    看到布置得井井有条，跟世外桃源似的新基地，韩季忍不住揉眼睛。
    这里好得不像真实存在的世界。
    众人看到老朋友，都好奇地过来打招呼。
    听说韩季来的目的后，所有人不约而同地看向李秋。
    他们是为了李秋和周晋时来的，出来了就想好一辈子不回去。
    但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要真的坐视不管心里又不是滋味。
    毕竟那里也是他们生活过的地方，那些被围困的人或多或少有一些和他们有过几面之缘，说过话，可能还一起吃过饭。
    回不回去，还是要看李秋对这件事的态度。
    李秋已经在收拾东西了：“你们看我干什么？不走吗？”
    她顿了顿说：“不想给老鸟和小龙虾报仇吗？”
    这笔账早就应该算了。
    除此之外，基地里还有周晋时的家人，还有一些曾经对她散发过善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