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做个人吧！

    临时请了半天假，上午又心不在焉工作毫无效率。
    最终酿成的恶果是午休彻底泡汤。
    为了节省时间赶进度，叶逢连盒饭都没敢点。
    便利店的外送服务只提供盒饭，买别的东西理论上是需要走外卖平台的。但叶逢现在已经是个关系户了，所以只需要发一条消息就可以得到顺带的小面包，不仅不用花钱，还有额外的果汁作为赠品。
    听说有些猫咪会热衷向主人赠送礼物。
    相比那些叼来蟑螂老鼠的捕猎小能手，叶逢养的这一只无疑在送礼技巧上要更高一筹。
    花啸篱给叶逢送完了吃的，依旧不舍得走，在叶逢座位旁来回转悠。
    叶逢也想跟他多相处，奈何客观条件不允许。
    “你先下去吧，”他小声告诉花啸篱，“我现在没空。”
    花啸篱却不听话：“我不影响你，我想待在能看到你的地方。”
    这可真是甜蜜的烦恼。毕竟他光是杵在那儿什么都不做，就已经对叶逢产生了巨大影响。
    背后传来丽丽的声音：“小花，你就这么喜欢叶逢呀？”
    “嗯。”花啸篱点头。
    他一脸理所当然，也不多做解释，身体松垮垮地倚在叶逢的办公桌挡板上，歪头看着叶逢，眼睛微微眯起来，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
    叶逢既满足又羞耻。
    他抬手戳了花啸篱一下：“再不下去店长要生气了。”
    花啸篱这才想起自己还在工作，郁闷地叹了口气：“好吧。”
    转身前，他不忘向叶逢确认：“你下班会过来接我吧？”
    叶逢点头。
    花啸篱前脚刚走，丽丽立刻凑了上来：“接他？接他是什么意思？”
    “我们……呃，合租。”叶逢说。
    丽丽拖着长长的调子“哦”了一声，看向他的眼神意味深长。
    叶逢瞪着显示屏，把键盘敲得噼啪响，生硬地问道：“之前说的那个表格是插入在这个位置吧？”
    丽丽凑近看了看，点头道：“嗯，对。”
    “不知道来不来得及，”叶逢鼠标来回切换窗口，“急死我了。”
    饶是丽丽一贯八卦又多话，也不好意思继续追问，悻悻走了。
    终于熬到下班，叶逢赶紧刷卡下楼，冲向便利店。
    花啸篱还站在柜台后头，身上穿着店员制服，一见着他，立刻积极喊道：“欢迎光临！”
    “你还没下班吗？”叶逢问。
    上班的路上他特地确认过花啸篱的工作时间，这个点应该已经可以走人了。
    “店长说我昨天翘了半天班，今天得补两个小时，”花啸篱一脸郁闷，“等等我，好吗？”
    急着回家也没什么事做，店里还有盒饭可以作为晚餐，叶逢没有拒绝的理由。
    他倚在柜台外同花啸篱聊天，询问起了已经好奇了一天的问题：“你到底为什么会变成人？为什么还能找到工作？”
    “我也不知道，”花啸篱的回答令人无语，“反正就是变了。找工作很难吗？”
    叶逢皱眉：“你有身份证吗？”
    “就是那个写着名字的片片对吧？我有的，”花啸篱点头，“跟我的行李在一起，我今天晚上一起带去你家，可以吗？”
    “什么叫我家，”叶逢咕哝，“你要是住过来，那就是‘我们’的家了。”
    “对哦！”花啸篱笑了起来，“我们的家！”
    叶逢看着他的面孔，心暖暖的。
    “你的身份证是哪儿来的？”他问。
    “别人给的，”花啸篱说着，似乎想起了什么，“这个工作，其实我是关系户！”
    “关系户？”叶逢疑惑。
    “给我身份证的人让我来这里，”花啸篱说，“然后我就住下来了。”
    叶逢越听越糊涂了：“到底是谁？”
    “不知道，”花啸篱说，“我本来以为自己快死了，糊里糊涂的好像做了一场梦，醒来以后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叶逢蹙起眉头。
    花啸篱笑了一下：“那时候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
    那时的他还只是它，身体远比现在更灵活轻巧，过着风餐露宿的自由日子，生活说不上好但也不算太坏，平平淡淡，没什么意思，心里唯一的寄托，是一个名叫“家”的地方。
    这个词是从他喜欢的人类口中听到的。
    那个长着一张白净脸蛋声音温柔的人会用充满爱意的目光注视着他，一脸憧憬地反复念叨，“总有一天，我会带你回家”。
    它喜欢和这个人类在一起，也喜欢他唤自己“小狸”时的神情。
    虽然不知道“家”是什么样，但当它真正认同了自己就是“小狸”，这个神秘的所在便成为了他的向往。
    可那个人却突然消失了。
    人类都不怎么聪明，没有尖牙也没有利爪，动作笨拙，脆弱不堪。
    小狸无条件信任他的承诺，只担心他是遇到了意外。
    于是它去找他，为此踏上了陌生的土地，在凶猛的钢铁巨兽洪流间来回穿梭。
    那真的很可怕。
    剧痛袭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它意识模糊，心中最后的念头是，“我还没去过他的家”。
    他们说好了的。
    它心心念念，舍不得闭眼。
    再次清醒时，他已经完全变了模样。
    不仅是外表，他的大脑前所未有的清晰，思绪活跃也远胜以往。当他在混乱中猛地想起那个人类，原本藏在心中的单纯的执念忽地膨胀起来，细细分化成了许多难以言说又无比汹涌的情绪。
    他前所未有地，疯狂地想见到他。
    “我也不是很懂，可能是因为我很特别吧！”花啸篱说，“所以获得了可以去你家的机会！”
    叶逢愣愣地听完，问道：“你是不是和那个人做了什么约定？比如，多少时间内顺利达成了去我家的目标，就可以永远成为人类？”
    “没有啊，”花啸篱摇头，“他说随便我，别出去乱说话就可以。”
    叶逢努力消化。
    虽然听起来很荒诞，但他毕竟已经亲眼见过花啸篱从人类变作猫咪的画面，不得不信。
    “那个人现在在哪里呢？”叶逢又问。
    “不知道，我最后一次见到他是前阵子，他给了我手机，”花啸篱有点郁闷，“他嫌我事多，让我以后别再去烦他。”
    “……”
    “可他把我的名字都搞错了！”花啸篱说，“写上那个片片以后就不能改，我不能叫叶小狸了！”
    “现在也挺好听的，”叶逢安抚道，“很威风。”
    感觉从花啸篱嘴里听不到更详细的信息了。要是能见那人一面就好了，他想谢谢他。
    “对我家还满意吗？”叶逢问。
    本以为花啸篱会立刻点头，却不料这家伙闻言竟撇了一下嘴：“有一点不满意。”
    叶逢尴尬：“嫌小？”
    “到处都是讨厌的家伙的味道和毛，”花啸篱抱怨，“等到了休息日，我要大扫除！”
    没等到休息日，当天晚上回到家，花啸篱十分耐心地蹲在猫爬架边上，一根一根地挑出了一小堆黄白色的猫毛。
    “臭臭的！”他向叶逢抱怨，“甚至连床上都有它的毛，真是难以置信！”
    叶逢保持沉默。
    花啸篱把那一坨毛丢进垃圾桶后立刻去洗了个手，回到房间后凑近了叶逢，贴在他身上嗅啊嗅。
    “没有了，我洗过澡了，”叶逢闪躲，“别闻了。”
    “我嗅觉变差了，人类好没用啊，”花啸篱说着，整个人往他身上挂，搂住了他后把脸埋在了他的肩头，蹭啊蹭，“唉，还好闻不出，不然就被气死了。”
    他说着把脸凑到了叶逢的颈侧，嘴唇几乎贴在叶逢的皮肤上，又蹭了两下。
    “别这样，”叶逢伸手推他，“靠得太近了。”
    “啊？”花啸篱不理解，“可是你昨天说可以啊。”
    “……”
    “你说变成人以后也可以的，”花啸篱说，“不然我才不要变呢！”
    好像确实是说过。
    那些也不是违心的话，只是此刻却又有了不同的心情。
    不只是难为情。当花啸篱毫无保留地同他亲近，他会本能地产生罪恶感，觉得自己有一点龌龊。
    小猫咪对他的喜欢，一定比他此刻所抱持的情绪纯粹得多吧？
    “你不让的话，我就不当人了。”花啸篱宣布。
    叶逢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也抬起手，搂住了他的背脊：“没有不让，只是……你知道吗？人类之间互相表达好感，不是这么做的。”
    花啸篱与他分开了些，思索片刻：“哦，我知道，我看过。”
    他说着露出了略显狡黠的笑容，忽地凑近了叶逢的面孔，说道：“人会把嘴唇贴在一块儿，是不是？我在手机里看到过。”
    叶逢咽了口唾液：“……对。”
    花啸篱闭上眼，把嘴唇小心翼翼叠了上来。
    相比他方才胡乱蹭的模样，这动作认真又谨慎，近乎虔诚。
    叶逢不敢呼吸。
    停留片刻后，他稍稍后退了一些，抿着嘴唇，眼神晦暗不明。
    “会觉得奇怪吗？”叶逢问。
    “有一点，”花啸篱把手按在了胸口，“这里，扑通扑通的。”他说着忽然笑了起来，“突然觉得，当人也蛮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