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我善用我的生命。
    面对这样的答案, 布鲁斯已经不知道作何反应。
    “善用？”迪克不确定地重复。
    善用能力和生命，这没什么不好的。问题在于，这是对“为什么要选择成为义警”这个问题的回答。
    马修没有说话。
    他的手还放在书的封面上, 表情没有一点迟疑和犹豫。
    布鲁斯看得出来马修是认真的，他真正认为他对哥谭来说不是必要的, 真正认为daredevil消失对所有人来说都没什么影响, 除了他自己。
    对一个城市来说是否真的有人必不可少，这算是一个问题。不过布鲁斯想，马修口中的“非必要”绝不是这样的意思，他只是单纯否定了daredevil对哥谭的意义。
    或许之前布鲁斯不会多想, 但在他知道马修曾自杀，在他知道马修认为很多事情重要过他自己的生命之后，他没办法仅将马修的否定看得那么表面。
    “无论对哥谭而言如何，”布鲁斯看着马修。
    他眼盲的，一个人孤单长大的孩子。
    “马修, ”他短暂放弃对情感的压制，也短暂放弃对身体反应和呼吸的控制, 马修需要靠这些来分辨，“你对我而言很重要。”
    他不认为马修是那种需要从别人的身上获得肯定的人, 也不认为马修对自己的不够重视来源于他的孤单长大。但……作为父亲，或许他该将以往那些年里缺失的肯定补上。
    马修放在书面上的手指在布鲁斯韦恩心脏的跳动中微微蜷缩。
    “去大都会也没什么不好的。”留在这里会让人担心的话, 他也不介意暂时换个环境。更何况八卦新闻最近刊登了太多关于马修默多克的事, 他恰好可以消失一段时间让公众对他的关注冷下来。
    只要这段时间过去, 以往那些不会有多少人记得。
    “不会太久, ”布鲁斯站在病床旁边, 抬手轻轻扶在马修肩膀上，“我保证。”
    学校那里的情况提姆已经了解过, 只要马修能在期末前回去，考试能顺利通过，他的学业不会受到影响。
    马修身体略微僵硬地靠坐在病床上。
    布鲁斯想要将他送到大都会修养是因为担心他在体质没有恢复的情况下在哥谭接收太多负面信息，而现在对他保证不会太久大概也指代了想办法帮他恢复体质不会太久。
    “多谢。”
    尽管马修曾多次主动放弃过daredevil这个身份，但不可否认，他在这个身份里体会自由和无拘束，他没办法对传来的声音和身边的不平充耳不闻。
    在多次放弃后又多次捡起，马修已经没办法分辨daredevil这个身份对他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
    不过能凭自己的意愿来，总好过在身体原因下被迫选择。
    “你永远不必对我说这些。”
    迪克离开了两三天，之前他只知道马修与杰森一样都有过死而复生的经历。但在这里听马修和布鲁斯聊了几句，突然发现他印象里有责任感又足够强的兄弟一直以来竟然这样看轻他自己。
    他忧心忡忡地看向早靠在门口的提姆。
    发现提姆的眉皱得比他还要重。
    ……看来提姆他们发现了什么，而他又是最后知道的那个？
    -
    “虽然我人在布鲁徳海文，”迪克和提姆一起走了出去，“但你们知道通讯方式早就从信件进化了吧。”
    “抱歉，我只是不知道该不该跟你们说。”
    提姆自己甚至都是无意中知道的，达米安说布鲁斯去找马修谈话前关闭了监控，他显然不希望他和马修的谈话被更多人知道。
    只是这种事情……
    “你们？”迪克没想到除了自己还有人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
    在实验室里和达米安一起等待解毒剂的实验结果的阿福恰好带着成果走过来，达米安就走在阿福旁边：“想知道发生了什么有很多办法。”
    蝙蝠洞的监控就放在那里。
    是的，蝙蝠洞的监控就放在那里。
    阿福眉头微皱，又很快放松：“贝蒂的解毒剂已经研制成功了，今晚有人要去医院吗？”
    与小丑自己身上的病毒相比，贝蒂身上的并不算难以解决，解毒剂的研制也算顺利。
    他们已经从贝蒂身上提取毒素，又在模拟的人体上试验过，解毒剂已经根据结果改进过很多次，成功率也从一开始的百分之四十三提高到了如今的百分之九十九。
    继续拖延下去的话，贝蒂受到病毒的影响会越来越深。
    他们需要尽快行动。
    “药剂起效还需要观察，”提姆还记得几天前的晚上沉睡在医院病床上的女孩儿，肤色青白，手臂骨折，“我去吧。”
    原本拥有幸福家庭的孩子就这样被夺去了父母，虽说他们会帮这个孩子找到合适的领养人或者寄宿家庭，但失去的就是失去。
    提姆突然感觉无力。
    杰森曾被杀死，因此二代罗宾再也回不来。马修呢，那次死亡又从马修身上夺走了什么？
    -
    深夜，医院。
    贝蒂依然在儿童救助组织的帮助下住在单间的病房里，红罗宾翻窗进来：“这个可没有危险到需要三个人来。”
    他身后，罗宾和夜翼先后跟上。
    肤色青白的女孩儿被束缚在病床上，这里到处是挣扎的痕迹。
    原本该是很可疑的场景，但知道她身上的毒素会怎样扭曲她的思想和行为后，在双臂骨折的情况下，这对她而言算得上保护。
    “贝蒂的病房每隔十五分钟都会有护士来查看，”红罗宾看了眼时间，“距离下一次还有十四分钟。”
    药剂的生效时间大概是十分钟左右，他们还有时间。
    按照计划给贝蒂注射过解毒剂，他们三个站在旁边等待药剂生效。
    “这个孩子之后会怎么样？”夜翼已经看过医疗室的监控，因为担心马修他才跟来，想知道提姆和达米安的想法，但贝蒂他也同样关心。
    “已经在找可靠的寄养家庭，”红罗宾亲眼看到蝙蝠侠从有寄养意向的家庭里筛选过，戈登也在贝蒂住院期间多次来探望，想必也不会放着不管。
    三个人就站在这里，等着被小丑的毒素控制的女孩儿摆脱操控。
    几分钟之后，贝蒂身上的青色开始减退，因为深受折磨而造成的苍白逐渐显露。
    她的嘴角再也没有怪异的微笑，沉睡时再也没有急促又沉重的呼吸。
    直到亲眼看着她呼吸平稳下来，亲眼确认她的身体放松，又取了些血液，三人才在再次一次的查房前离开。
    直到回到蝙蝠洞开始检验从贝蒂身上带回来的血液样本，夜翼还是没能说出任何和马修有关的话题。
    夜翼与马修的接触有限，甚至比杰森与马修的联系还要少。今天之前，他对马修的印象还停留在一个人在他们面前表演恋爱脑的模样。
    自信，努力，天赋出众，拥有过人才能。同时勇敢，正直。他相信任何人看来马修都是这样。
    但这样的马修曾为了某些事物或者人而抛弃过自己的生命。
    杰森也曾死而复生过，他不知道杰森醒来的那一刻在想什么，但绝对不是马修那样——死而复生最难以接受的，就是发现自己从长眠中醒来的那一刻。
    自杀已经足够让人揪心，不愿意醒过来才是他真正令人担心的根源。
    “是与世界的联系太少了吗？”实验室里，他突兀说出了这句话。
    夜翼知道马修曾经的状态，拒绝与人亲近，拒绝和别人产生过深的关联。世界上没有他在意的，也没有期待他的，因此他不愿意醒来。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能做些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