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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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山从来没有杀过人,直到今日才知道,刀尖刺进心脏时,稍有不慎便会卡在骨头上,要花费好大的力气才能拔出来。
    那把曾经刺入霁月身体的刀,如今上面覆盖浓郁的煞气,在漆黑的夜晚散发着幽幽的寒气 。
    一个,一个,又一个……
    神殿里响起惊恐的求饶和噗嗤的刺透声,神像悲悯垂眸,金衣死死捆着身体,自身难保。
    刀很快就钝了,用起来愈发费力,南山在刀刃上注入灵力,将其重新变得锋利。
    那些早在三千年前就已经死去的人,直到这一刻被刀刃刺穿,才变回原来的枯骨。
    霁月静静靠在神台上,清楚地感觉到自己愈合的速度慢了下来,这意味着怨气在慢慢减少。
    对于他和东夷子民而言,三千年反复重演的噩梦,终于在这个平平无奇的夜晚结束。
    神殿里很快枯骨堆积如山,南山宛若在地狱来的修罗,一只脚迈过不知是谁的断肢,出现在李婶面前。
    “不、不要……”李婶惊恐不已,嘴角还沾着血。
    上一次黑夜,她从神殿逃出时唇角沾血,可今日还未受伤,为何依然有血?
    南山默默看了她许久,眼底流露出一丝和霁月类似的悲悯:“李婶,也该结束了。”
    李婶听不懂她说什么,只是一味地求饶:“夫人饶命,夫人饶命!我我我还给夫人做过虾饼,夫人记得吗?夫人经常……”
    话没说完,腹部突然传来一阵刺痛,她震惊抬头,对上南山的视线后,眼底闪过一丝怨毒。
    鲜血喷涌而出,淋在南山的身上,又很快褪色成灰尘一样的东西。
    南山转动刀柄,胖乎乎的李婶瞬间变成了枯骨,仅存的干皮贴在骨头上,像是晾晒过火的腊肉,可仔细看她的表情,又似乎透着解脱。
    总算不用再受裂身之苦了。
    南山静默片刻,累到脱力的手又一次握紧尖刀,反手刺在一个还在试图去咬霁月的人身上。
    东夷岛一万多人,在今夜倾巢而出,即便神殿枯骨堆积成山,仍然有源源不断的人出现在这里,如飞蛾一般扑向霁月这盏烛火。
    南山挡在神殿门口,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杀到最后只剩麻木。
    神殿之中,霁月虚弱地看着她的背影,想去找她,却连动都动不了。
    这一夜实在漫长,直到天即将亮时,最后一个东夷子民倒下,罩子终于摇摇欲坠,单薄得仿佛要随时碎掉。
    但还不够。
    南山拖着沉重的脚步,一步步走到霁月面前,两人无声对视,许久之后她才笑了一声:“感觉怎么样?”
    霁月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话来,只能静静地看着她。
    南山抬手想去摸他的脸,注意到自己手上的灰尘后顿了顿,又将手收了回去。
    这些灰尘是东夷子民的血所化,她不想让霁月沾上。
    “怨气已经清得差不多了,还有最后一步,”她声音低低的,透着温情,“你等等我,好不好?”
    霁月没有回应,依然只是看她。
    南山疲惫地扬了扬唇角,转身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一刻钟后,她回来了,手里还拎着一个他熟悉的人。
    钟伯被扔在地上,摔得闷哼一声后迅速爬起,快速冲到霁月面前磕头:“仙君!仙君救我!”
    霁月闭上眼睛,原本温和良善的人,这一刻周身充斥着强烈的排斥。
    钟伯却仿佛看不到他的反感,抓着他的衣角苦苦求饶:“仙君快救我啊!看在我照顾过您几年的份上饶了我吧,我我我以后一定会好好照顾仙君,绝不会再让别人伤害您……”
    “仙君您还记得吗?您小时候不爱吃饭,我便变着花样给您做好吃的,您最喜欢老奴做的杂鱼馍馍,说那是世上最好吃的东西。”
    “您幼时生病,高烧不退,听说以人血入药可以防止惊厥,老奴便割了腕子给您入药。”
    “仙君,仙君我知道你怨恨我,可我只是一个凡人,我没用我护不住您,他们非要你做仙君,我又有什么办法……”
    钟伯字字泣泪,宛若一个老来无用的老父,在恳求自己的儿女原谅。
    南山清楚地看到霁月的眼睫湿润了,她没有多废话,直接把钟伯扯过来。
    “霁月,不睁开眼睛看看吗?”她抬高声音。
    霁月愣了愣,总算看向她。
    “你不恨那些子民,难道还不恨他么?”南山笑了一声,顽劣又离经叛道,“既然你没办法对他下手,那我帮你如何?”
    “胡说!你胡说!”钟伯目眦欲裂,再无对‘仙君夫人’的半分尊敬,“我是仙君的父亲,对仙君有养育之恩,仙君怎么会恨我!”
    “从你带着众人将霁月绑起来金水浇身那一刻起,你便已经不再是他的父亲。你是神仆,借着霁月神力长生不死的奴才,养育他是你该做的事,哪有什么恩情。”南山冷冷道。
    钟伯像一台老旧的风箱,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做仙君有什么不好?做仙君受万民敬仰!有神力护身!还可以长生不老!当年有三个孤儿都符合资质,是我!我!我选了他,他才能有今日!”
    南山荒唐一笑:“所以他受了这么多年的苦,还要感谢你不成?”
    “难道不该谢吗?!”钟伯浑浊的眼睛彻底红了,死死盯着霁月质问,“你难道不该谢谢我吗?!”
    霁月静静看着钟伯,这一刻眼神古井无波。
    钟伯还想质问,南山突然道:“既然做仙君这么好,那让你做一次如何?”
    钟伯愣了愣,刚要问她什么意思,成千上万蚂蚁乱爬一样的声响突然钻进耳朵里。
    “求仙君保佑我媳妇儿这次能生个儿子……”
    “求仙君能赏些银子花,家里最近实在困难……”
    “求仙君……”
    “求仙君……”
    “啊!”钟伯惊恐大叫,捂着耳朵仓皇质问,“谁?是谁在说话!从我耳朵里滚出去!啊……”
    他状若疯癫,在地上拼命打滚,试图将声音赶出去,南山冷眼看他,直到他有进气没出气,才打个响指结束这一切。
    “不过是听了一瞬,便已经受不了了,霁月却要忍受几千年,连堕落后都无法安宁,”南山面无表情,声音冷若玉石,“这样,你还觉得他该谢你吗?”
    “做仙君有什么不好,为什么别人能做,你却做不得,为什么别人在神力式微之后,可以心无怨尤地献出血肉骨头,偏你入魔杀了所有人,为什么……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钟伯已经被那些声音折磨得失去理智,对着霁月再也做不出伪善的模样,只是一声声地质问,问他为什么做了这么多年的神明,心胸仍然如此狭隘。
    霁月没有回答,只是在南山举起尖刀时突然开口:“别……”
    钟伯猛地回头,尖刀的寒气闪过眼睛,他慌忙躲到霁月身侧:“孩子,孩子救我……”
    “你还要心软?”南山皱眉。
    霁月静默良久,终于缓缓开口:“我想亲自,送父亲上路。”
    钟伯愣了愣,刚要质问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心口便仿佛多了一只手,直接按停了心脏。
    钟伯的脸瞬间紫红,连呼吸都变得艰难,他瞪着眼睛,死死抓住霁月的胳膊,试图让他停下来。
    “父亲,安息。”霁月抬手,虚弱地捂住他的眼睛。
    钟伯很快断气,瞪着一双眼睛死不瞑目,尸体虽苍老发皱,却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化作枯骨。
    南山盯着他的尸身看了许久,低喃:“我就知道,他是这东夷岛上唯一的活人。”
    所有人都在重复岛屿堕落前的画面,唯独他每个夜晚做的事都不相同,也唯独他知道守心的存在,会引着众人去找守心的寝房。
    南山用最后一点力气将钟伯的尸体甩到一边,这才脱力地倒在地上,枕着霁月的双腿休息。霁月勉强抬起手,轻轻擦去她脸上那些黑灰。
    神殿里枯骨遍地,犹如人间炼狱,炼狱之中两个人无声依偎,谁也没有说话。
    所有的怨气都已消散,东夷岛上空的罩子先是裂出一个小口,接着裂痕犹如蛛网一般往外蔓延,等整个罩子都裂出痕迹后,咔嚓一声响动,罩子彻底崩裂。
    无数碎片缓慢地落下,海市蜃楼般折射出这座岛的历史,和历代仙君的脸。
    先是霁月,再是上一代,然后上上一代,直到出现了第一代。
    那是一个很有修炼天分的少年,第一次来东夷时,看到这里的百姓生活困苦疲惫,便留了下来。
    起初,他只是帮着治治病。
    后来,百姓连家里打碎一只碗,都要求着他修复。
    再后来,东夷生了一场瘟疫,少年仙君为了救治百姓,献出了所有修为。
    百姓痊愈了,养大的胃口也回不去了,于是杀了已经无用的少年,用他的骨头熬出金水,再浇在孩童身上,养成新的仙君,继续为他们所用。
    孩童的挑选,也很有讲究,要八字相合,要有修炼的天赋,也要生性纯良。
    更重要的是,他得是个孤儿,没有父母亲族庇佑。
    成千上万的罩子碎片继续下落,落到半空时如冬雪融化,彻底消散于无踪。
    天边的黑云里隐约有光亮透出,但看起来离真正的天亮还有一些距离。
    萤火虫一样的光点从地心浮起,慢悠悠地飘向高空,神殿里却一颗也没有。
    南山枕着霁月的腿,看着星星点点的魂灵飘走,好一会儿才低喃:“怎么就这点儿?”
    “凡人魂灵承受不了神明的血肉,他们……魂魄早就被消融了。”霁月低声道。
    南山静默许久,笑了一声:“这算不算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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