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林淑一大早就去医院接兄弟俩回来。
    你也跟着起了个大早，顶着不甚明显的黑眼圈，一头扎进厨房。
    忙活一通后，把虽然形状有些奇怪，但没糊没散甚至称得上是两面金黄的煎蛋捞出来，又将冬天全家人一起做的甜肠切片，最后熬了一锅稠稠的小米粥。按照教学视频的时间打开砂锅盖，看到里面金黄色的米粒软糯地抱在一起，散发出安全的可食用的香气，你用袖口蹭掉额头的汗，长舒一口气——真是难得的厨艺大爆发且没有失败。
    门锁转动的声音响起，林淑先走进来，脸色比昨天稍缓。
    谢采崎紧随其后，进门后闻到食物的香气，挑眉看向还站在厨房门口紧张地捏着围裙摆的你，扯出一个惯有的笑容：“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厨房杀手竟然没把厨房炸了？”
    你没心情和他斗嘴，视线牢牢盯着最后走进来的谢采淮身上。
    他穿着林淑昨晚随便拿的衣服，一件不怎么见他穿过的黑色开领衬衫，最上面两颗扣子没系，露出线条明显的锁骨。或许是因为深色的衬托，显得他的肤色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苍白。
    因为右手指尖裹着纱布，换鞋时用的左手，动作显得有些生疏缓慢。
    察觉到你的视线，他抬头看你。
    少年的眼睑下还带着青影，像是熬了一整晚没睡，但眼神温和沉静：“辛苦小妙了。”
    “啊……”你愣愣地：“不辛苦。”
    “好香啊！我的妙妙怎么突然这么能干了？”林淑装着换洗衣服的袋子递给谢采崎示意他拿去卫生间，走上前揉揉你的脑袋，带着欣慰：“好了，快坐下吃饭吧，忙了一早上都饿了。”
    *
    吃饭时你一直观察着谢采淮。
    他坐在你斜对面，左手拿着勺子，舀粥的动作很稳，咀嚼的速度很慢。
    他没碰煎蛋，只专注地对付着碗里软糯的米粒，和偶尔林淑夹进他碗里的舔肠。
    你的注意力都放在谢采淮身上，没发现谢采崎的眼神时不时扫过你，嘴角弯起的弧度逐渐平直，握着勺子的手指不自觉收紧。
    “妙妙。”他叫你。
    “嗯？”你的视线转到谢采崎身上：“怎么了？”
    “大哥脸上有花吗？你一直盯着他看？怎么不多看看我？”
    谢采崎表情戏谑，但眼睛却没什么笑意，说出的话带着一股莫名的酸意。
    “这么大了还吃妹妹的醋呢？”林淑给谢采崎碗里也夹了几块甜肠：“采淮刚回来，妙妙担心哥哥不是很正常？好好吃你的饭。”
    被人抓包导致你的脸颊微微发烫，忙舀了一勺粥塞进嘴里，含糊地辩解：“我就是看大哥右手不方便，想着需不需要帮忙。”
    “小妙有心了，我左手用勺没问题，别担心。”
    谢采淮声音平缓，他放下勺子，拿起纸巾擦了擦嘴角，目光温和地落在你脸上：“你也好好吃饭，别光顾着我。”
    你看到他擦嘴，急忙问：“大哥已经吃好了吗？可是煎蛋还没吃……”
    谢采淮：“我吃饱了，想回房间休息一下。”
    “不行不行！”
    你突然固执起来，站起身跑到他身边，拿着公筷将煎蛋绞成好入口的大小，然后用他的筷子夹起来，往人嘴边送：“我煎了好久的，差点被油崩到，你要吃点有营养的呀！”
    你微微弯着腰，一手捏着筷子，另一只手衬在煎蛋下，免得不小心掉下去。
    谢采淮神色微动，视线从煎蛋移到你的脸上，看到你认真的表情，喉结不自觉滚动，包扎好的指尖又开始刺痛起来。
    这样的你，这叫他如何拒绝？
    谢采崎觉得自己眼角开始抽抽了，忍住骂人的冲动，憋着气将勺子丢回碗里，发出不大不小的“叮哐”声。
    这声音让从你起身就看着你行动的林淑突然回神，她潜意识地觉得眼前的场景似乎有些奇怪，轻咳一声：“妙妙，别缠着你大哥，让他……”
    下一刻，谢采淮向前倾身，张口咬住了煎蛋。
    他眼睫低垂着，没有看你，咀嚼间侧脸线条绷得有些紧。
    吃完后，他低声道歉：“谢谢小妙，煎蛋很好吃，但大哥今天胃口不好，一块就够了。”
    谢采崎气压骤然凝固，谢采淮略有察觉地扭过脸看了坐在身侧的弟弟一眼。
    对方与他对视，扯出一个冷笑。
    这个贱人。
    *
    林淑在你卧室陪你写暑假作业。
    说是陪，她手头也在忙碌，上个月的账单，收入核对，还有一张合同。
    “妈？”
    许久没有听到纸张翻页的声音，你忍不住抬头，看到林淑正对着一张a4纸册子发呆。
    你伸长脖子正想看清上面的字，林淑将册子合起来压在账单下面，屈指弹了你一个脑门崩：“扭来扭去的屁股上长刺了？都两小时了我看你卷子怎么还在这一页？”
    “哎呀……”你揉了揉额头，嘟囔道：“很难啊，所以写的慢……”
    “而且，我也有些担心大哥……”你窥着妈妈的表情，试探开口：“今天早上医生还有说什么吗？”
    “没说什么，别瞎操心。”
    林淑想起早上带谢采淮去做心理评估，结果显示一切正常，没有任何问题。
    但怎么会没问题呢？她亲眼看到谢采淮的指甲劈裂，整个指尖都烂糟糟的，十指连心啊，那该有多痛。
    可今天他的表现又格外正常，和往常别无一二。好像昨晚只是一场梦，发生的一切都是大家的错觉。
    她想起前一天晚上兄弟俩差点在客厅打起来，当时谢采淮情绪明显不对劲，谢采崎说他是做年级第一压力太大，所以需要一个宣泄渠道。
    谢采淮的那个高中有多卷她是知道的，给予了高昂的奖励，必然要收取对等的代价。
    少年太过于懂事，除了必要花费，日常开销很低，明明自己还是个学生，却一直往家里拿钱，连补习班都舍不得报，天天挑灯夜读。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现在修车生意还算可以，她也攒了笔钱。过几天要找个机会和谢采淮好好谈谈，家里的开销生活是不需要他操心的，不用逼着自己那么辛苦。
    林淑看着林妙嘉咬着笔头盯着卷子苦思冥想的样子，眼神柔和。
    孩子就要有孩子的样子，不指望兄弟俩能像妙妙这样放心地依靠她，但至少在大学毕业前，她有信心操持兄弟俩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