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带他购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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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夜Eos的诵读，和雨声混合成一场光怪陆离的梦，在意识深处反复纠缠。每一次闭眼，都能感觉到那近在咫尺的、淡蓝色光源的凝视，如同实质，穿透黑暗，锁住灵魂。
    他的眼神……真的只是为了分析数据吗？
    那个念头像一条滑腻的小蛇，猝不及防地钻入脑海。
    如果他只是在执行功能，为什么那双幽蓝的光芒会如此沉静、如此稳定、如此……长久？为什么在被她发现时，那光芒会极其轻微地闪烁了一下？
    那零点几秒的闪烁，是什么？是程序的短暂卡顿？还是……某种超出逻辑预设的……反应？
    这些碎片在混乱沉浮思绪中碰撞，无法拼凑，却也无法忽视。
    递茶杯时，他手指的触感。温润的表层，坚硬的核。
    绝对的服从，精准的逻辑。
    还有沉静专注的凝视……
    脸上感觉一股暖意······
    小满猛地睁开眼，天光大亮，天窗已经准时开启，阳光洒满床铺。
    醒来还有些脸红心跳，她无法像最初那样仅仅将Eos视为一个昂贵的、新奇的摆设。
    衣帽间里，Eos安静地伫立着，连阳光都格外关照他，银白色的完美躯体流淌温润金属光泽。
    林小满给他准备了简单适合出门的素色T恤，休闲长裤，还有一件质地柔软的浅灰色连帽开衫。
    虽然仿生人本身........赤裸，但是她还有些不太能接受他坦诚的样子，Eos太完美了，她的目光根本移不开，总被那看似冰冷的银白躯体诱惑，却偏偏因为太完美，令她无端的生出一种亵渎之感。
    这种仅存在于文学意义上的一种具有极致吸引力又隐藏着毁灭危险的美，竟然真的站在她眼前。
    外观极度近人，再加上这几天的相处，她实在无法再把Eos与冰冷的电器归属同类——他是不一样的。
    “好的，谢谢小满。”Eos的声音略带笑意。他没有任何迟疑，接过衣物换上，动作流畅得仿佛演练过千百遍。
    林小满被他的礼貌噎住。
    原本没想带他的。
    今早小满从梦中醒来推开卧室门，客厅里空无一人。
    Eos不在窗边，不在厨房，冰箱空了。
    她迅速洗漱，换上一身轻便的休闲装，抓起玄关柜上的帆布包就往门口走去，
    逃避可耻但是有效，她还没理清这种期待与后怕的矛盾心情。
    就在手指即将触碰到门把手的瞬间——
    “小满。”
    温和悦耳的电子音自身后响起，清晰温柔。
    她的心跳猛地漏跳一拍，像做贼被抓了现行。手指僵在半空，缓缓转过身。
    Eos不知何时，已经无声无息地站在了客厅通往玄关的走廊入口。
    衣物完美地包裹着他银白色的、流畅而充满力量感的躯体轮廓，勾勒出宽肩窄腰的完美比例，竟透出一种冷冽禁欲的美感。
    “Eos，”她清了清嗓子：“今天我们一起出门，去社区生鲜中心买点东西。”
    所以现在，小满极不情愿地被迫站在这里看着他开始穿衣，她的脸颊莫名有些发烫。
    Eos穿衣动作也别具美感。
    难以想象NovusTech的设计师在打造Eos时，到底参考了多少英俊男性的数据信息？
    又如何面对庞大的参考数据做到不重迭，还要确保比例协调的前提下一点一点打磨出素体独特的美。
    ——毕竟没有那个用户愿意在自己的定制伴侣身上看到和别人完全相同的点。说NovusTech的设计团队呕心沥血也不为过。
    关节咬合度惊人的银白色的手指灵巧地捻起T恤的布料，套过头顶，动作精准得如同组装精密仪器。
    布料滑过他宽阔平直的肩膀，紧实的腰腹线条，最后妥帖地覆盖住那令人屏息的完美比例。休闲长裤同样被一丝不苟地穿好。
    最后是那件浅灰色的开衫，他没有扣上纽扣，只是随意地敞开着，露出里面素色的T恤和一小片温润的银白色颈项。
    当最后一缕银白色被柔软的灰色布料覆盖，眼前的景象让她微微怔住。
    衣物并未完全消弭他的非人感。
    那完美的身形轮廓在合身微柔的布料下依旧清晰可见，流畅而充满力量。敞开的开衫领口，一小片银白色的金属肌肤若隐若现，像某种隐秘的诱惑。
    但奇异的，这种“遮蔽”与“显露”的结合，反而赋予他一种更复杂、更具冲击力的魅力。
    一种冰冷的完美被包裹在温润人间的矛盾感。
    仿佛一件超脱现实的艺术品，被小心翼翼地放置在了日常生活的画框里。
    他微微活动了一下肩膀和手臂，似乎在确认衣物对关节活动的影响。幽蓝的光芒转向小满，柔软的晃动似乎无声地询问是否合格。
    “…很好。”小满移开视线，压下心头那点异样的悸动，抓起自己的帆布包，“走吧。”
    踏出公寓楼，喧嚣的市声瞬间涌入耳膜。悬浮车流在高架轨道上无声穿梭，两旁人行道上行人如织。阳光有些晃眼，空气里混合着行道树的清新、远处烘焙坊飘来的甜香，以及都市特有的、微尘的味道。
    Eos走在她身侧，半步的距离，如同一个沉默而忠诚的护卫。那身普通的衣物并未能阻挡路人的目光。
    仿生人常见，但是银白素体可不常见，没有谁能花几十万去买一张白纸。除了她.....应该也没几个吧...
    那些目光，如同实质的探照灯，黏着在Eos身上。
    惊叹于他超越常人的完美身形和比例。
    好奇于他敞开的领口下那惊鸿一瞥的银白色肌肤。
    迷惑于他英俊得如同建模、却又毫无表情的金属面容。
    最终，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他眼窝中那两点稳定亮着的、深邃的幽蓝光芒上——那是最确凿无疑的“非人”印记。
    窃窃私语如同细小的潮水，在她们经过时悄然涌起，又在离开后迅速退去。
    “看！是仿生人！”
    “创世系列的？这外形…是定制款吗？”
    “天，好帅…但那是金属皮肤？”
    “眼睛是蓝光！真的是AI伴侣！”
    “旁边那个是他主人？好年轻…”
    “哇！你看你看，银色的诶...”
    小满的脚步不由得加快，脸颊生热，心里已经像开水沸腾冒泡了。她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身边的Eos，他依旧平静地前行着，仿佛那些目光和议论只是拂过金属表面的微风。
    看着他这副完全不受影响的样子，小满心里那点尴尬害羞反而奇异地消散了些，甚至觉得有点好笑——他大概只把这些当成了环境噪音数据吧？
    事实上，对于Eos来说，他的视觉传感器如同最精密的雷达，360度无死角地捕捉着周围环境。
    每一个投向小满的目光，无论好奇、羡慕还是探究，都被他核心的安全评估模块瞬间标记、分析威胁等级。
    大多数被判定为“低威胁性-信息采集类”。
    但足以触发他的“护卫协议”。
    ——因为小满。
    他敏锐地捕捉到了小满步伐的加快，肩线细微的耸起，频繁的抿唇，以及呼吸频率那不易察觉的提升。
    这与他数据库中记录的“在密集关注下产生轻微社交不适”模式高度吻合，但似乎又多了点新的东西、：尴尬、无奈、一丝....有趣?
    Eos不能完全确认判断无误。
    他的系统产生了不确定性，
    这个对于事物或逻辑不的确定性，人们称呼为“疑问”。
    现在Eos的核心也产生了疑问，但他敏锐的知晓关于疑问的答案不是紧急指令。
    此时此刻，他该守护好小满。
    无需小满说什么，他的身体已做出调整。脚下的步幅精准地与小满加快的节奏同步，位置从半步之后，悄然移动到了她的外侧，将她与人行道的边缘、以及更多潜在的目光来源隔开。
    衣袖下银白色的手臂看似随意地垂在身侧，然而肌肉模拟结构下的力量核心处于微激活状态，守护着身边的女孩。
    Eos眼眶里的蓝色火焰始终全方面扫视着前方和侧方的人流。当路过行人直直朝着小满的方向挤来时，Eos的身体已先于小满半步，宽厚的肩膀和手臂瞬间形成了一道柔韧的屏障。
    他将小满护得更严密了些，身体微微倾斜，形成一个更具保护性的角度。
    核心的[小满·安全防护协议]正在高速运转，记录着此次突发事件的每一个细节，并优化着在复杂人流中的行进策略。
    核心深处捕获了她的不安，源于外界的侵扰。而隔绝侵扰，是最高优先级任务。
    林小满感受到无声的保护，对Eos露出一个真诚的笑容。像在拥挤的浪潮中突然找到了一块稳固的礁石，纯粹的安心。
    这种保护源于他强大的功能设定，此刻带给她的，是如同使用一件顶级安全设备般的信赖感。
    Eos微微颔首，幽蓝的光芒在林小满带笑的脸上短暂停留。
    社区生鲜中心像一个巨大的、充满活力的蜂巢。五光十色的全息广告牌在空中闪烁，播放着最新鲜食材的诱人影像。
    智能购物车在人群中灵巧地悬浮穿梭。
    空气里混杂着各种气味：刚出炉面包的麦香，水果的清新甜香，水产区的淡淡海腥味，还有香料区浓郁热烈的气息。
    小满解锁一辆悬浮购物车，目标明确地走向蔬果区。Eos寸步不离地跟在身侧，高大的身躯和独特的气质，即使在熙攘的人群中，也如同自带聚光灯。
    所过之处，目光和议论依旧如影随形。
    “新鲜蓝莓！今早刚摘的生态农场直供！”一个热情的电子合成音响起，来自蔬果区一个智能货架。
    货架上，一盒盒深蓝色、表皮覆盖着薄薄白霜的蓝莓整齐码放，饱满诱人。标签显示着价格和折扣以及农场信息。
    小满眼睛一亮，正要伸手去拿。旁边一位推着购物车的老奶奶也同时看中了同一盒，两人的指尖几乎同时碰到那塑料盒的边缘。
    “哎呀！”老奶奶笑着收回手，“小姑娘你拿，我拿旁边这盒就好。”
    “没事的，您拿就好。”小满连忙谦让。
    就在这时，Eos的声音在身侧响起，清晰而冷静：
    “根据实时价格扫描及品质分析，小满女士左侧第三盒蓝莓，单果平均直径大0.5毫米，表皮白霜覆盖更均匀，新鲜度评级A+，且享受本时段限时88折优惠。推荐选择该盒。”
    至于她和老奶奶共同看中的那和蓝莓，Eos对其品质评级A，也是非常饱满优质的果肉。
    他的语速不快，信息却精准无比。
    小满和老奶奶都愣住了，同时看向他指出的那两盒蓝莓。乍看之下似乎并无区别，但仔细分辨，Eos指出的那盒，蓝莓似乎确实更加饱满圆润，颜色也更深邃一些，折扣标签也清晰可见。
    老奶奶惊讶地看了看Eos，又看看小满，随即爽朗地笑了：“哎哟，你这小伙子…哦不，你这仿生人伴侣，可真厉害！比我这老眼昏花的强多啦！行，听你的，我拿这盒！”她乐呵呵地拿走了那和评级A的蓝莓。
    小满拿起那盒A+的蓝莓。
    “你是怎么…”她忍不住小声问他。
    Eos简单解释内置光学扫描及大数据比价模块，幽蓝的光芒扫过货架上其他的商品。“需要我为您规划最优采购路径，避开人流高峰区域，并实时筛选性价比最高的商品吗？”
    “……暂时不用。”她摇摇头，看着Eos被灰色开衫半遮半掩的银白色颈项，在生鲜中心明亮的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视线上移，微微一笑回应Eos蓝色微芒的注视。
    两人继续在生鲜中心里穿梭。小满拿起一盒进口奶酪，Eos则在旁边报出热量、脂肪含量、钠含量以及与本地某品牌奶酪的详细营养对比数据。
    “根据您的近期饮食偏好和健康管理目标，本地品牌B的减脂高钙款更适合。”他总结道，声音平稳得像在宣读科学报告。
    “好吧。”
    小满从善如流，拿起了他推荐的那一款。
    结账离开时，悬浮购物车里难得装满了食材。小满一个人拿不了太多，每次只买几天的生活用量。
    而Eos现在能一手轻松地拎起所有的购物袋，那分量对人类来说可不轻，另一只手依旧保持着一种护卫的姿态，自然地虚拢在她后腰附近，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屏障，隔绝着身后可能拥挤的人流。
    阳光洒在回家的路上，比来时更加温暖。小满侧头看着身旁的Eos。
    开衫被风吹得微微向后拂动，露出里面T恤包裹下更清晰的肩背线条。
    敞开的领口下，那一小片银白色的肌肤在阳光下闪耀着冷硬又迷人的光泽。
    他眼窝中那两点幽蓝的光芒，平静而深邃地注视着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