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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9章 北茴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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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卓祺然被北茴气了个倒仰。
    可下一刻,北茴便笑盈盈安抚了他,“嘻嘻,你不是那样的人!不管我嫁不嫁你,卓大人你都不是那样的人。”
    嘎吱一声门响,北茴走了。
    卓祺然却觉得满屋子都是北茴轻快的笑语,以及她香甜可人的气息。
    她说的话,让他很受用。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很在意別人是不是信任他。抑或是明德帝等人既要用他又不信他时,伤了他的自尊心。
    每每想及便莫名悲愤伤心。
    北茴说他不是那样的人,肯定了他的人品。这比任何一句情话都来得慰贴。
    卓祺然心里生出了欢喜,似攀爬的藤蔓悄悄生长。
    他有些等不及想成亲了。方知自己孤单了太久太久,屋里缺个说话的人。
    以前他不喜欢谁在耳边叨叨,可现在觉得如果那人是北茴……就,还行。
    这么想著的时候,卓祺然已抬腿去了隔壁厢房,找駙马岑鳶说心事,“我觉得北茴姑娘还是钟意我的。”
    岑鳶正抱著儿子举高高,闻言,把儿子顿在空中,扭过脸来应他,“何以见得?”
    “她来找我索要毒药了。”卓祺然看著师父夜寻那张脸,心里打了个颤。
    “就这?”岑鳶將咯咯笑的儿子抱坐在怀里,“你能清醒点吗?她如果要毒药,不找你找谁?”
    卓祺然不甘心,“可她说话十分隨性,不是对旁人那种很客套的语气。”
    岑鳶看著卓祺然脸上那不值钱的笑,仿佛看到了前世在边关的自己。
    只要心里想起那人儿,脸上都是难掩的愉悦,总想找人诉说一番。
    但他那时无法对人诉说,只能把一切一刀一刀刻在木娃娃上。
    岑鳶问,“北茴索毒药去毒谁?”
    “姜忠信。”卓祺然想了想,“姜忠信好像惹了公主,北茴说起的时候,眼睛都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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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岑鳶心头微沉。
    他伤未愈,需要蛰伏,加之想要放手將北翼这边的事交给吴起程唐星河等人,索性全然不过问。
    只是涉及时安夏,他又坐不住了。
    他將儿子往卓祺然怀里一塞,站起身就走了,准备去问个清楚。
    一一不认生,谁抱都笑眯眯。卓祺然抱著这软软的小东西,看著岑鳶顶著他师父的模样出门,不由得嘆口气。
    他是真有个师父叫夜寻,只是早在五年前就死了。
    夜寻没有儿女,孤家寡人一个,是个性情格外古怪的,素来不与人来往。
    卓祺然养蛊练毒都是夜寻一手教出来的,但没正式拜过师。
    他叫夜寻“师父”,夜寻从不答应。
    夜寻不认这个徒弟,但一手绝技和所有金银钱財全给了他。
    卓祺然在孤岛上为夜寻送终,这世上除了他,没人知道夜寻已死。
    其实夜寻从未以真面目示人,戴的便是岑鳶现在戴的这张人皮面具。
    卓祺然只在夜寻死的时候,方见著师父的真面目。也是那时,他才知,师父竟是梁国人。
    他还看见了夜寻的手稿,上面有自画像,容貌生得十分俊美浓烈。
    那种俊美著实魅惑眾生,不像他师父应有的样子。
    卓祺然是从手稿上才知师父悲苦的一生。一切都缘於那张惹祸出眾的脸。
    手稿残页中隱晦记载,夜寻少时曾因殊色被掳入朱门。那座雕樑画栋的宅院里,金兽香炉吞吐著糜烂的雾靄,锦缎包裹的罪恶在烛影下蔓延。
    他本是雪地里折不断的青竹,却在一次次挣扎中撞得遍体鳞伤。
    权贵们爱他琉璃般的眸子映出屈辱的模样,更爱將这般澄澈亲手碾碎成尘。
    那一夜,他咬掉了桎梏者的耳朵,换来一桶滚烫的热油。
    滋滋作响的皮肉,焦臭瀰漫的烟雾,他的脸在剧痛中扭曲、剥落,像一张被烧毁的画卷。
    夜寻没有惨叫,只是死死盯著对方,眼底的恨意比热油更烫。
    他拖著残破的身躯逃到北翼,从此戴上了人皮面具,做了北翼人。
    面具下的脸早已不成人形。夜寻学会了用毒,学会了养蛊,学会了如何让仇人在绝望中腐烂。
    再回梁国时,那户曾经囚禁他的高门,一夜之间满门暴毙,尸骨发黑,七窍爬出蛊虫。
    那些曾在他身上留下过“印记”的权贵,也一个接一个,以最悽惨的方式偿还了债。
    夜寻站在阴影里,冷眼看著他们哀嚎,却再也不会笑了。
    他跟卓祺然说,“我连三岁大的孩童也没放过。我杀红了眼。”
    夜寻后来一直在悔恨中度过。
    他说,“这个世上,人心是最骯脏的。”包括他自己的心,也脏了,擦不乾净了。
    他厌恶与人来往,更厌恶收徒。
    卓祺然是唯一的例外——只因曾顺手帮过他一次。
    可即便如此,夜寻也从未真正信任卓祺然。
    他教他毒术,教他蛊术,却始终留了一手。死后留下的遗书上才记录了一生所学。
    卓祺然这时才明白,师父不是怕他学不会,而是怕他学会了,反手弒师,遭他背叛。
    夜寻从不信人心,当然也没真正相信过卓祺然,或许说,他早就不信任何人。
    是这一刻,卓祺然方发现,渴求被人信任原是从师父那里就生出了无法释怀的执念。
    他迫切需要被人信任。
    如今,駙马信他,北茴也信他。
    卓祺然笑得咧开了嘴,“一一,你信不信我?你若信我,我教你用毒养蛊啊,养好蛊!善良可救人的,跟那只大白一样……”
    一一呀呀回应,手舞足蹈。
    北茴再出现的时候,是来接一一回乳母处。
    卓祺然盯著她看,看得她满脸通红。
    “你看我做甚?”北茴嗔了,抢过一一抱在怀里。
    “你不看我,又怎知我在看你?”卓祺然笑著。顿了一下,忽然伸手附在她额头,认真道,“我会对你好。你嫁我,不会后悔,真的。”
    突如其来的表白使得北茴脸热心跳,这是她从来没在韦行舟身上体会过的。
    甚至她都不捨得问他一句,“你说,你喜欢我什么?”
    她怕听到他说,她长得跟谁谁谁很像。便只脱口出了一句,“那你早些娶我,別后悔就是了。”
    说完抱著孩子就跑了,留下卓祺然一个人在原地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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