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7章 股与赌（上）

    那声巨响之后，楼上的吵闹声戛然而止，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
    几秒钟后，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比刚才的哭声要悽厉百倍，仿佛有人遭遇了天大的不幸，还有从楼梯匆忙往下跑的脚步声。
    潘妈脸色一白，下意识地抓住了苏渺的胳膊：“这…… 这是怎么了？”
    苏渺也嚇了一跳，心臟 “咚咚” 地狂跳起来，那声巨响，还有隨后的哭喊，听起来太不对劲了。
    苏渺和潘妈来到客厅，几位男士明显也听到了动静。
    “老潘，刚才那声怎么回事，好像是…… 从楼上掉东西下来了？你听这哭声……”潘妈的声音有些著急。
    客厅的大阳台是对著大院的，他们走出来往下看。
    可是现在天色已经暗下来，人们都在家里聚餐，大院里的灯没开，又有大大的榕树挡著看不真切。
    楼道里的哭喊还在继续，夹杂著男人慌乱的呼喊。
    邻居们都被惊动了，纷纷到自家的阳台来看，整栋楼仿佛一下子被投入了一颗石子，平静被彻底打破，只剩下一片混乱。
    潘爸皱著眉，快步走到门口：“我下去看看怎么回事。”
    苏元正也跟了上去：“我跟你一起去。”
    最后，三位男士都下楼查看情况，潘妈拉著苏渺站在阳台边缘，手指紧紧攥著栏杆。
    从楼上跑下来的人已经到达了一楼，有人打著手电筒，惨白的光束在黑暗中晃动，照出一片混乱的影子。
    各家各户的门都开了条缝，探出一张张惊疑不定的脸。
    苏元正等人刚到二楼，就撞见二楼的张大妈和张大爷慌慌张张地往下跑，手里还攥著块没织完的毛线活，线团在楼梯上滚得老远。
    “出人命了！出人命了！” 张大妈声音发颤，白的头髮乱糟糟地贴在额头上，“顶楼的李科长…… 从阳台上跳下去了！
    这话像块巨石砸进沸腾的油锅，楼道里瞬间炸开了锅。
    从四楼下来探情况的王老师，眼镜就滑到了鼻尖上：“张大姐，你说什么？李科长？”
    “可不是她嘛！” 张大妈扶著楼梯扶手喘气，胸口剧烈起伏，“我刚在厨房洗碗，就听见楼上『哐当』一声，接著就是她男人的哭喊…… 跑到阳台一看，人已经躺在楼下榕树下了，一动不动的……”
    下楼的邻居越来越多，不知道是谁去保卫室把大院的灯打开了，一时间什么都能看清楚了。
    苏渺和潘妈透过榕树茂密的枝叶，隱约看见水泥地上趴著一个扭曲的人形，暗红色的液体正缓缓在地面蔓延。
    一个穿著藏蓝色袄的中年男人跪在旁边，双手抱头，发出野兽般的嚎哭。
    大院里住的大多数都是一个单位的同事和家属，
    苏渺突然想起自己前世的惨状，脑中只觉得天旋地转。
    “渺渺，我们不看了，別害怕。”
    潘妈注意到她惨白的脸色，赶紧把她带回客厅坐著，苏渺的情绪也慢慢平静了下来。
    大院里的嘈杂声不绝於耳，有人大声喊著“叫救护车”，但明眼人都知道，从六楼摔下来，又是头朝下，已经没救了。
    李梅的丈夫哭喊得脸上全是泪水和鼻涕，双目赤红，喉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魏主任，你冷静点！” 旁边的人想拉住他，却被他一把甩开。
    “冷静？我怎么冷静！医生怎么还没来！”
    魏主任的声音悽厉得像被踩住尾巴的猫，他身后几个亲戚模样的人，一个个面色惨白，唉声嘆气。
    小县城好的一点是交通便捷，不一会儿救护车就来了，不管还有没有救，应魏主任的要求，都先將人拉走了。
    魏家的亲戚也都跟著去医院，这年还没过完就出了这样的事情，整个大院都人心惶惶。
    现在魏家的人都离场了，剩下的邻居都纷纷开始討论这场惨剧的原因。
    有老人拄著拐杖，看著地上那一大滩的血直抹眼泪：
    “造孽啊……大过年的，怎么就走了这条路……”
    “听说前阵子就不对劲了，两口子天天吵架，半夜都能听见摔东西的声音。好像是跟炒股有关，具体的不清楚。”一个邻居说道。
    张大妈对眾人说道：“我跟你们说，这事儿早有苗头！
    李梅前阵子跟我炫耀，说在深市炒股赚了不少，还劝我把养老钱拿出来投进去。
    我说这东西不靠谱，她还笑我老顽固，说现在是『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不抓住机会就是傻！”
    “炒股？誒！我確实是听说过炒股这个事情的，財政局有个科长脑子灵得很，半年赚了一万块钱呢！不过，既然都赚了钱了，那李科长怎么突然想不开了？” 有人追问。
    “赚得多，亏得也狠啊！”
    张大妈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过年这几天，她公婆上城里来住，没少和我抱怨。
    我听她婆婆说，那个什么股票，从上年底就开始掉啦！但是李科长不甘心，不愿卖，就想著坚持投能再涨回去。
    不仅把家里的存款全投进去了，还找亲戚朋友借了几万。结果那股票开始掉之后就没再上去过，短短半个月就亏了一半！”
    人群里发出一阵抽气声。
    “几万块？那可是笔巨款啊！”
    张大妈嘆了口气：“可不是嘛！她男人劝她赶紧把钱取出来，她偏不听，说『富贵险中求』，还往里加。
    结果越亏越多，直到前几天才狠下心清仓，把借的钱还了，家里的存款也折腾光了，连给孩子交学费的钱都没剩下。”
    住在魏家对门的邻居摇著头说：
    “过年这几天，她娘家和婆家的亲戚都来了，知道这事儿后，没少数落她。
    她公公当场就把茶杯摔了，说她『败家娘们』，把好好的家给毁了。她婆婆更是哭天抢地，说要跟她拼命……”
    一个头髮白的大爷嘆了口气：“唉，也是被逼得没办法了，李梅那人我知道，好强得很，在单位是科长，在家里也是说一不二。
    这次栽了这么大跟头，不仅钱没了，脸也丟尽了，亲戚朋友的唾沫星子都能把她淹死，心里哪承受得住啊……
    好好的上班不就行了，怎么偏要炒这个什么股，我看啊，这个股就是赌！我们大家啊千万不要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