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顾祁安站在书桌前，垂眸盯着手机，屏幕上的幽光反射进琥珀色瞳孔里，微微晃动。
    y：【怎么不说话了，七七。】
    y：【现在就不理我了吗？】
    顾祁安回过神来，打字回复道：【放心，我不是看脸的人。】
    y：【不单单是脸，还有性格什么的。】
    77：【性格也能变吗？】
    y：【很多人线上和线下性格不一样，比如有人线上是e人，见了面其实是i人。】
    顾祁安想想觉得挺有道理，他在网上可以随意和y发的这些东西，绝对不可能和现实中认识的人发。
    隔着一层网络，人们往往才会释放出真实的自己。
    但是如果打破了网络这层屏障，很多事就会变得不一样了。
    77：【不用担心，我暂时没有和你见面的打算。】
    对面回得飞快：【为什么？】
    77：【我之前跟你说过，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没完成。】
    y：【我知道，可这跟我们见面有什么关系呢？】
    顾祁安坐到椅子上，手指习惯性地敲击着桌面。
    原因很简单，因为不够信任。对方知道他有穿女装的癖好，手里甚至有他很不体面的照片，一旦对方知道他的真实身份，那就等于有了他的把柄。
    他不会主动将自己的把柄，亲手递到另一个人手里。
    手机“嗡”的一声，将顾祁安的思绪拉了回来。
    y：【你还不够信任我，对吗？】
    顾祁安垂着眼睫，轻轻叹了口气。
    77：【再给我，也给你自己一些时间吧。】
    y：【好，我等你准备好。】
    y：【如果你愿意，我也可以告诉你我的秘密。】
    顾祁安怔了怔，没想到对方不仅轻易洞悉了他的顾虑，甚至主动提出交换秘密。
    这人真是……
    比他以为的更敏锐，也更温柔体贴。
    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秘密，是秘密就意味着见不得光，那么y的秘密又会是什么呢？
    77：【嗯，我会好好考虑。】
    y：【乖。】
    顾祁安微一抬眉，没想到竟有人会用“乖”这个字眼来形容他。
    77：【骂谁呢？】
    y：【这是夸奖，怎么是骂呢？】
    顾祁安嗤笑一声，“乖”这个字眼像是在夸奖一只小猫小狗，偏偏不像是可以用来形容他的。
    77：【再说一遍试试。】
    y：【对不起七七，我错了。】
    对方的滑跪速度很快，认错态度良好，顾祁安懒得再跟他计较：【知错就要改。】
    y：【改改，马上就改。】
    y：【感冒冲剂喝了吗？】
    在男人的催促下，顾祁安只好起身去客厅翻找医药箱。
    他身体素质不错，平常很少生病，偶尔生病也不去医院，家里倒是备了不少药。
    顾祁安翻出一盒感冒冲剂，这时y的消息又发过来了。
    y：【记得看有效日期，过期了就叫个闪送。】
    顾祁安一只手握着手机，另一只手拿着药盒查看日期，确定没过期才回复道：【没过期。】
    y：【那就好。】
    家里没热水，顾祁安现烧热水，然后冲了包感冒冲剂，等放凉后拧着眉一口气喝光了。
    药就是药，就算里面加了糖都会苦。
    可惜他的糖盒放在了办公室，他只好继续喝点热水，冲淡嘴里的苦味。
    喝完后，顾祁安收起杯子，拿着手机走回卧室。
    77：【药喝完了。】
    屏幕那头的秦樾勾起唇角：“明明这么乖，还不让人说，真是只傲娇的小猫。”
    77：【懒得打字了，语音聊吗？】
    秦樾“嘶”了一声，握住手机的大手紧了紧。
    为了不让顾祁安产生怀疑，他特意去找人学了伪声，改变自己的声线，如果不是对他特别熟悉的人，短短几句话是听不出来他本音的。
    可如果是语音通话，他就不能保证自己不会露出破绽，他还没做好一下子就暴露身份的准备。
    y：【我现在还在外面，不太方便。】
    y：【明晚吧，明晚语音聊好吗？】
    77：【好，我都可以。】
    秦樾松了口气，决定今晚不睡了，连夜复习伪声教程。
    *
    第二天，顾祁安照常上班，进办公室前，对小心翼翼打招呼的小秘书回了句：“早。”
    等顾总进门后，许秘书长舒一口气：“还好还好，顾总今天看起来心情不错。”
    梁特助走过来，低声提醒道：“做好你自己的事，没事少揣测顾总的心情。”
    许秘书缩了缩脑袋：“知道了，梁特助。”
    下午，顾祁安接了通来自郑博文的电话。
    “祁安呐，咱哥俩好久没见了。”郑博文上来就直奔主题，“这周六有空吗，一起打球？”
    顾祁安回道：“不巧了郑哥，这周六我正好有点事。”
    “那你挑个日子，我配合你。”郑博文爽快地说道，“哥这儿有个新项目，想找时间跟你谈一谈。”
    “我先问问助理，这周六的行程能不能推后。”顾祁安按下桌上的内部专线，“梁特助，进来下。”
    电话那头的郑博文笑了起来，打趣道：“一提到有新项目，你就有空了是吧？”
    顾祁安淡淡回道：“郑哥要是不着急，那我们就再另约时间。”
    “别啊祁安。”郑博文赶紧改口，“你先看看你周六有没有空，日子肯定是宜早不宜迟的嘛。”
    这时，传来敲门声：“顾总。”
    顾祁安将手机放到桌上，点开免提：“进。”
    梁特助推门进来：“顾总，您找我什么事？”
    顾祁安给了他一个眼神：“看下我这周六的行程，能不能往后推。”
    梁特助只花了两秒，就领会了顾总的意思，开口回道：“您要是需要往后推，我马上去联系。”
    “好，往后推吧。”顾祁安重新拿起手机，“郑哥，那我们周六球场见？”
    郑博文回道：“不见不散。”
    挂断电话后，顾祁安问站在一旁的梁特助：“我让你查的事，有没有查出什么？”
    梁特助迟疑了一下：“您是指……寰宇集团在江城的项目？”
    顾祁安：“嗯。”
    “您猜的没错，寰宇集团确实是冲着人工智能科创公司去的。”梁特助将自己调查出来的结果，尽职尽责地汇报道，“只不过他们选择的公司是刚起步的，据说接触的时间也很短，倒像是……”
    顾祁安接过话：“临时起意？”
    梁特助点了点头：“目前来看是这样。”
    顾祁安若有所思道：“我知道了，你先去忙吧。”
    梁特助应声：“好的，顾总。”
    办公室里安静下来，顾祁安抬手摘下眼镜，捏了捏鼻梁。
    自从上次的“绿洲”项目后，秦樾走的每一步都不在他的预料之中。
    他越来越看不透这个老对手究竟想干什么了，这对他来说并非一个好信号。
    顾祁安目光移到桌面黑屏的手机上，脑海里蓦地浮现出y说的话。
    某种程度上y是对的，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
    可惜只要他还在盛泰一天，就会站在秦樾的对立面。
    *
    晚上回到家，顾祁安先洗了个澡，换上宽松舒适的睡袍，坐在书房，边处理邮件边等电话。
    直到九点多，他还没等到新消息。
    顾祁安指尖敲了敲桌面，拿起手机给y发了条消息。
    77：【还在忙吗？】
    y几乎是秒回：【稍等下，给我三分钟。】
    秦樾回复完消息，抬眸看向站在办公桌前低头挨训的经理：“行了，先出去吧。”
    “好的秦总，那我先去忙了！”经理瞬间如临大赦，说完就马不停蹄地润了出去。
    秦樾抬手松了下领结，清了清嗓子。
    他今天一整天都在惦记语音通话的事，顾祁安昨晚能主动提出和他语音，说明心里对他的防备又松懈了一层，他自然不可能放过这个好机会。
    偏偏今天手底下的人犯蠢，搞得他到现在还在公司，加班加点地骂人。
    秦樾做好准备后，点击拨通了语音电话。
    对面接得很快，听筒里传来一道清冷又好听的嗓音：“喂。”
    秦樾心尖仿佛被挠了一下，压低嗓音回道：“晚上好，七七。”
    这是顾祁安第一次听对方用声音叫他的小名，耳根隐隐有些发热。
    “嗯，晚上好。”他应声，随口找了个话题，“你刚才在忙吗？”
    “对，今晚在加班。”秦樾回道，“我还在公司呢。”
    “我以为你在家。”顾祁安顿了顿，“那等你回去后再打？”
    “没事，办公室里没其他人。”秦樾立刻解释道，“这不是怕你等急了，刚忙完就打给你了。”
    顾祁安下意识否认：“我没有在等。”
    “哦？”秦樾低低笑了声，“那刚才是谁主动给我发消息？”
    顾祁安往后靠到椅背上：“我只是问你，有没有在忙。”
    秦樾不要脸地反问道：“可是我自动理解成你想我了，怎么办？”
    男人用那把低沉醇厚的嗓音说着耍无赖的话，听起来倒也不令人反感。
    顾祁安放弃与他争论，语气懒懒地回道：“随你怎么理解。”
    “好啊，那我就当七七承认想我了。”秦樾微微眯了眯黑眸，坦然说道，“好巧，我今天一整天也在想你。”
    电话那头沉默下来，只余清浅的呼吸声。
    秦樾皱了下眉，正暗自琢磨自己说得是不是有点过火了，却听“吱呀”一声，办公室门忽然开了条缝隙。
    他看向门的方向，心里骂了句“废物”，不仅事办不妥，连门都关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