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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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和在门边鬼鬼祟祟地看了眼那令人胆寒的刑讯室, 怂怂地撤回一个脑袋,直觉告诉他,这时最好不要随意踏进去打搅里面的那位“阎王”。
    也不知道这位“阎王”发了什么疯, 明明昨日查抄文安王府时心情还好得不得了, 第二天一早起来就面沉似水,白日带着他们在文安王府掘地三尺便罢了,连夜晚也不肯去休息,连夜审讯涉案罪犯。
    当今天子下令要他与冯颂今辅助顾铮将文安王带回兆丰, 顾铮就是他们的临时顶头上司,就算上司说了无需他们陪同加班,躺床上也翻来覆去睡不着啊———上司都在加班加点的工作,你敢独自去休息?
    林和抱着刚刚命人誊完的两份口供,给自己做完心理建设后,深吸一口气, 视死如归般地跨过了门槛。
    行人司从不与刑讯打交道, 作为行人司的新人, 林和低着脑袋, 看着那地砖缝里的陈年血渍与如今新添的血痕, 身上没发抖,心里却忍不住怂了一下。
    难怪行人司里那些老大人听说选了他去与顾铮共事时笑得那么和蔼,在他表达出跃跃欲试的态度后又那么怜悯......
    空穴来风, 果然有因!
    “顾大人。”林和拿出平时在家做错事后哄骗他爹的演技,声音平稳, 恭敬地将手里誊写好的口供递给顾铮,“这是那两个布庄掌柜的口供,他们已经承认了借着文安王府的名义低价购买百姓手中的生丝,并为谋求利润, 勒令儋州东郊百姓以肥沃农田植桑.......”
    林和本来是有些惧怕顾铮的,但说着说着却有些气,忍不住稍微提高了些声音。
    顾铮转头睨了他一眼,那雌雄莫辨的美艳容色在烛火下好看的目眩神迷,却不会让人生出什么欲念绮思,只让人心头一凛。
    “林大人,审案切记有私情。”
    断案的官员一要“避亲”,二要“冷情”,因为私心私情会让律法或多或少偏向情理而非法理,而由心生出的怜悯与义愤填膺也须得有所限度,越线即危。
    被他这么一提醒,林和有些发热的头脑像被泼了盆冷水,他提高的声音降下来:“谢过顾大人提醒。”
    顾铮没再理他,从他手中抽走供词,垂眸细看,他的脸颊溅了一滴血,随意抹去时并未抹净,于是残留一道浅淡血痕,刑架上犯人痛苦的呻|吟一声接着一声,配着顾铮那幅面容,恍惚如地狱中悄无声息潜入人间的艳鬼。
    林和被这摄人心魄的眉目晃了一下神,但很快便更加束手束脚,顾铮看那供词时的神情,让林和有种回到学堂交了课业等候夫子评判的害怕。
    “哗啦———”
    供词翻过一页,林和悄悄抖了一下,他垂下脑袋去瞄刑房的砖缝,这条缝里的陈年污垢多,那条缝里的陈年污垢少......
    “尚可。”
    淡淡的点评从头顶上传来。
    林和心中舒了一口气,仿佛课业过关逃过一劫,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拱手行礼:“下官告退。”
    顾铮并未阻拦,只随手将供词搁在一旁的桌上,取了刑讯的工具,那审人的器物上还残存着血迹,“啪嗒”一下甩在地面的青砖上,绽开一朵血色的花。
    林和瞄见了。
    林和更怂了。
    他不着痕迹地加快了速度,直到出了刑房的门。
    夜晚的风一吹,背后冷飕飕的,林和反手摸了摸自己的背,感觉到了点湿意,不由倒吸一口凉气———什么叫汗湿重衣,他今天算是体会到了。
    冯颂今正带着人府库清点文安王府这些年搜刮的民脂民膏,见林和像被鬼撵着似的小跑过来,不由有些好笑。
    “我刚刚差点被吓死。”林和拉着冯颂今往旁边走了走,压低了声音感慨,“我总算是知道关于顾大人的传言是怎么来的了!”
    冯颂今隶属都察院,在督察院里待的时间不短,见惯了血雨腥风,顾铮刑讯的手段确实狠辣,但也不出格———顾铮的度,把握得比经年刑讯老手都要好得多。
    “您说到底是谁惹着了这位阎、顾大人啊......”林和也是纳了闷,虽然顾铮这两天的行为都差不多,但昨天脸上带笑的那个明显更好相处,“还嫌咱们不够胆战心惊吗?”
    林和与冯颂今勉强算沾亲带故,论称呼林和该叫冯颂今一声“世叔”,面对这明显亲近还愣头青的问题,冯颂今也有些无奈:“林和,祸从口出。”
    “我也只敢和您嘀咕嘀咕。”林和的声音压的更低了。
    “我亦不知。”冯颂今说,“但最近谨慎点,总归无错。”
    他拍了拍林和的肩膀,又回到原位去盯着那些财物记录,一箱箱古玩珍宝流水似的被抬出来,在空旷的地面上打开,火把的光都不及这些珍物明亮。
    “这可真是———”林和跟过来也看见了,不由咋舌,“泼天的富贵。”
    “再富贵也要有福享。”冯颂今低声点他,“越了界,便有祸临头。”
    ......
    一身劲装的聂暗练完剑,一脚踹开自家徒弟的房门,房中空荡荡的,窗户大开着,被子凌乱地堆在床榻上,聂暗走过去摸了摸,一点热气都没有。
    聂暗提剑皱眉,转身就走。
    回春谷南边有块地,那地每逢春日便生出一种无名花,春日香气清雅,夏日盛到极致,历来回春谷的人死去后都葬在那处,与花海融为一体。
    果不其然,聂暗在熟悉的地方,逮到了熟悉的徒弟。
    “又到这来?”
    无名花的茎很高,郁郁葱葱能长到成年人的胸口,所有的坟包藏在花海里,风会带着花瓣与香气拂过墓碑,展示每一年的春日。
    泊渊呆呆地坐在墓碑前,他听到了聂暗的脚步声,也听到了聂暗的问题,却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只能低低地“嗯”了一声。
    “泊渊,人死不能复生。”聂暗生了一副冷峻的容色,又不太会安慰人,即使心中心疼自己徒弟的遭遇,说出来的话却也有种冷冰冰的、不近人情的味道,“你在此地静坐,十年百年都无用。”
    “师父。”泊渊仰起头来看他,他生了一双风流多情的桃花眼,看人时总觉得含了三分情意,如今这双极美的桃花眼因为长久的睡眠不足而充满了血丝,瞧着便有些可怜,“我整夜整夜睡不着......”
    他一闭眼就会想到小鱼,活泼的小鱼、狡黠的小鱼、拨算盘的小鱼、对他生气又心软的小鱼......他的小鱼那么好,如今却只剩下坟包中两枚残损的鱼鳞。
    昨晚他忽然有很多话想对小鱼说,于是他在灯下写啊写,忽然听到小鱼在唤他,他回过头,看到小鱼抱着算盘倚在门边对他笑,再一眨眼,人就不见了。
    他在屋前屋后都找遍了,一点小鱼的踪影都找不到,那封写到一半的信再也写不下去,好像怎么落笔都无法将他的思念说尽。
    他好想小鱼。
    他好想好想小鱼......
    聂暗蹲下身,皱着眉扣住了泊渊的手腕,那手腕下经脉中的内力乱得很,瞧着便有走火入魔的迹象。
    聂暗心下无奈,徒弟大了都是债啊。
    他想了想,道:“人已下葬,杀身之仇亦报,作为朋友,你合该问心无愧。”
    “师父......”泊渊呆呆地看着他,“若是、若是我问心有愧呢?”
    他喃喃自语道:“我那天回谷要是警醒一些不受伤,我要是不想着去挑战鄞州第一剑,我要是及时回到小鱼身边......”
    小鱼是不是就不会死?
    再不济,他至少可以带着小鱼逃了,去其他城池东山再起,又或者他将小鱼带进回春谷,两人在谷里隐居一辈子。
    小鱼本不该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他有错,他有愧,他更有悔。
    聂暗指下的经脉中,内力更加横冲直撞,泊渊的脸色都因为失控的内力而惨白,而这混乱还有愈演愈烈的架势。
    “静心。”聂暗不得已将自己的内力输进去为泊渊镇压那无序的内力,“运转心法。”
    见人还是呆呆的,反应不大,聂暗真有些气了:“泊渊!”
    师父有些严厉的声音响在耳边,泊渊条件反射似的按着聂暗的意思开始运转心法,混乱的内力在心法的一遍遍运转中平息了稍许,但仍旧存在隐隐的威胁。
    压下内力的暴动,泊渊的脸依旧没什么血色,他总是不自觉的去看那方墓碑,那方墓碑引走了他绝大部分注意力。
    从回来之后泊渊就是这般模样,聂暗让他练剑他会练,让他修习暗器他会学,吩咐他做的事情都会做,就是人成日郁郁寡欢,半死不活。
    “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聂暗忍了一路,回谷又忍了两三天,实在忍无可忍,“你对得起金鲤为你做的一切吗?”
    熟悉的名字让泊渊心尖一颤:“小鱼?”
    聂暗叹了口气,彻底拿自己这个还没开窍就爱得死去活来的徒弟没了办法。
    他起身:“想知道就随我来,收收你这半死不活的样。”
    在墓碑前呆了大半夜,刚刚又镇压了身体里内力的暴动,泊渊起身时踉跄了一下,此时已是六月初,无名花陆陆续续都开放了,远远望去,绿色中间缀着星星点点的白,像是一望无际的、能覆盖痛苦的雪。
    泊渊跟着聂暗去了回春谷的信楼,信楼一共有三层,聂暗带着他来了最顶层,从密密麻麻的架子上取了个纸盒扔给他:“自己看吧。”
    聂暗在一年多前通过自己的渠道收到了一封求救的信,说鄞州与儋州的交界处的沉檀谷,有泊渊的仇人要伏杀他。
    送信的人并未表明自己的身份,却在信中借了一些只有他和泊渊才知道的事来佐证这封信并非什么恶作剧———至少送信的人与泊渊交往甚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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