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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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月底,卯时刚过,清晨的阳光便从四面八方倾落房,沿着窗台投下一大片光影。
    细望去,能看见空气中涌动漂浮着微小尘屑。又因着是喜屋,斑驳褪色的门楣上缠绕了一圈圈的大红色喜绸。
    许栀和今日起了个大早,净面之后由着方梨和汤娘子瞻前顾后,点面着妆。夏日闷热,大红色的嫁衣层层披在身上,许栀和刚扭动了下身子,便被汤娘子用眼神制止。
    梳头娘子站在许栀和的正后方,这是峨桥县出了名的“全福娘子”,不说官宦人家,便是稍有些家底的,都会请她上门。
    全福娘子望着镜子中面色淡定的许栀和,倒是第一次见到这般不慌不忙、仿佛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新娘子。她嘴角喊着笑意,拿着深棕色的木梳子从许栀和的发顶开始梳起,口中念着祝福的颂词:“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
    汤昭云站在全福娘子身边,看着她将许栀和的头发束成一个精巧的同心髻,而后适时递上发簪,红缨流苏坠子。
    妆发完成的时间比过去任何一次尝试都显得更加漫长,许栀和感受着四五只手在自己头顶小心翼翼地动作着,她眨了眨眼睛,脖子一个姿势久了,免不得有些发酸。
    正和全福娘子说话的汤娘子瞧出了她的想法,立刻在她后颈和脖子住用手托住,口中宽慰道:“很快,很快。”
    许栀和只能动作幅度很小地看向她,而后用眼神传达自己的意思:知道啦。
    汤娘子又取了朵并蒂莲的绒花簪在了许栀和的髻上。
    全福娘子见状,脸上笑意更甚,她细细打量着许栀和,由心道:“姑娘生得如花似玉,当真怎么装点都好看。迎亲的郎君见到了,必然十分欢喜。”
    许栀和脸上浮现一抹薄红,她望着镜子中的自己,扭头对汤昭云和方梨道:“我脸上的胭脂是不是点多了……?”
    汤昭云但笑不语,方梨偷笑着道:“姑娘,你都还没点胭脂呢。”
    许栀和:“……?”
    方梨难得看见许栀和怔愣的样子,她笑意盈盈——原来姑娘并非一点心绪波动都没有嘛!
    全福娘子也跟着笑起来,笑完,她目光转向了外头,“也不知道新郎官那边如何了?”
    ……
    许府门外,小厮手持竹竿,上头系着一串红色的鞭炮,只等郎君上门,便开始燃放。
    张筠康个子小,混在人堆里,他从府上丫鬟小厮的围困中自行钻出一条道,跑出了桐花巷,远远看清了三两来贺喜的人,只一眼,他就在人群中看见了前来贺喜的大伯大伯母,二伯二伯母,还有两家的兄姊。
    他本想先回去和爹爹讲一声,但看了眼被密密麻麻围住的府门,又作罢了,朝着张家大郎和二郎就去了。
    张家大郎张弗疾已经过了四十多岁,见到小侄儿冲着自己跑过来,立刻弯下腰将他抱了起来,笑着问:“你爹娘呢?”
    “都在表姊那儿!大伯,今日表姊可好看了!”张筠康被抱起来,快活地抖了抖腿,又朝着兄姊一一问好,眼睛亮晶晶的道。
    张弗疾和二弟对视一眼,两人皆笑得开怀。大伯母和二伯母拘谨些,前者道:“行了,快些过去吧。”
    娘家人,总不好去得太晚的。
    “对呀对呀,”张筠康手舞足蹈,“我们快进去吧!表姊屋里还放了糕点,香喷喷的……”
    张弗疾常年在田间耕种,手上力气大得很,他没打算把小侄儿放下来,一面抱着他走一边笑问:“是吗?都有什么糕点呀?”
    “酥油糕、桂花糖糕……好几种,大伯去了就晓得了。”
    府上下人虽然对张家两位眼生,但是怀中抱着的小郎君却是认识的,连忙让出一个过道,好叫人进去。
    今日,府上三姑娘排得上号。
    即便这是最后一日,姑娘还在府上做姑娘的日子。
    张家一路顺畅无阻地走到了许府内堂,先与许县令和大娘子打过招呼后,立刻径直走向了西屋,看见许栀和被人簇拥着,身边如张筠康所言放满了糕点,总算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许府可算干了件人事,没给宝贝外甥女找晦气。
    大伯母道:“栀和屋子小,里头哪装得下这许多,你我身上沾了泥灰,还是莫进去了。”
    张弗疾道:“哪有,昨夜洗了好几遭,可干净了。不然我怎么上手就抱筠康啊?”
    “把你美的。”大伯母瞪他一眼,“怎地从前不见你勤快?”
    张弗疾便嘿嘿一笑。那不是因为……今儿是外甥女的好日子吗?
    ……
    西屋和外头各忙各的,许栀和被人喂了几口糕点和几口茶水,怕她到时候走的路上饿了想家;丫鬟仆役忙着招待赴宴的宾客,忙着端酒端菜上桌,忙着门口唱名;张家几人不自在站在府上,好在张弗庸及时赶到陪着说话。
    许县令和大娘子坐在正堂,前者难得从八儿身上转移了视线,眼巴巴地盯着外头瞅,后者神色淡淡,只在有人的时候假笑一番。
    吕氏心不在焉。前两天夜里许玉颜又回来了,和她说邓郎在外头欠了一笔债,求她想想办法……她那日气得不行,邓家那厮敢用假的地契糊弄她,现在竟还敢让女儿帮着还债,当真可恨至极。她当时怎么说来着……既非良人,不如脱身。但玉颜就像是被下了降头一样,绝不后悔,还对着她道:“娘,那都是邓郎以前做的错事,当下真的改了,娘,你救救他这一回吧……”
    某一瞬间,吕氏当真不愿承认那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女儿。可到底看着她长大,吕氏不忍心女儿和他过着被人催债的日子,动用了自己的嫁妆填了这笔空。
    吕氏对玉颜越是怜惜,便多痛恨一分邓家那厮!若不是他勾引了她单纯不谙世事的女儿,怎么会如此一头扎了进去?
    她想得出神,却没注意到旁边许县令不善的目光。
    “今日大喜的日子,你耷拉着一张脸,摆着给谁看呢?”
    吕氏怔了怔,她女儿受此浩劫,难道伤心一场都不能够?况且……况且人来的时候,她一直都是端着笑脸,笑面迎客的。
    她从来没忘记自己是许家的当家大娘子。
    不对,不对……吕氏忽然摇了摇头,她紧紧盯着许县令像是要把他脸上盯出一个洞来——他那么重视利益的一个人,怎么如今知道玉颜所嫁非人受此蒙骗,却不声不响,不做计较?
    许县令被她看得有些心虚。
    四丫头的事情,他知晓了,自然是愤怒的,敢行骗到他许府上头,在这峨桥县,当真是活腻歪了。
    但是三丫头的婚事在即,这件事只能隐而不发……若是陈允渡因为知晓了四姑爷的事情生了悔意,那岂不是因小失大吗?
    许县令在脑海中顺了一遍自己的计划。他自觉做得十分稳妥、顾全大局。
    吕氏企图从他的脸上觉察出什么,可是还不等她细看,便听见外头的鞭炮噼里啪啦地响了起来——
    接亲的来了!
    唢呐开道,祝喜声一声接着一声,欢声笑语,延绵不绝。
    就连坐在西屋里头的许栀和都听见了。
    没等她出声询问,方梨先一步主动道:“姑娘,陈郎君来了!”
    真是他来了,不是自己幻听。
    许栀和缓缓垂下了眼眸,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只是成婚而已,成婚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在汤昭云和方梨的搀扶下慢慢站起身,许是一个姿势做得久了,她的腿有些发麻。好在差点站不稳的时候,方梨及时搂了她后腰一把,这才没摔得一个趔趄。
    方梨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偷笑:“姑娘这是路都不会走了?”
    许栀和偏头望她——也就是趁着汤娘子都在,趁着她现在行动不便,像个泥做的瓷人,方梨才敢这么调笑她。
    若方梨能听到许栀和的心声,必然要大声反驳:我调就调了,难道还分什么场合吗?
    许栀和在众人的簇拥下走到门口,门楣上的红色绸带轻轻拂过她的头顶,随着全福娘子的一声“吉时到——”她慢悠悠地、稳当地,一步一个脚印地离开了那间她生活了十几年的西屋。
    汤昭云就在她的身后,她是过来人,再怎么样,这一处地方也生活了十余年,心底多多少少总会有些不一样的感情。
    哪怕伴随着这份感情的,并非都是美好的回忆。
    “别回头。”汤昭云目视前方,在她的耳边提醒道,“往前走,别回头。记得要笑。”
    笑一笑,好运都能来。
    许栀和鼻音发出了一声“嗯”,然后走到正院门前,回过头来,望向许府的大门方向。
    手中绣了并蒂莲的红绢扇面半掩,许栀和看不清每个人的神色,但大抵都是高兴的吧,自她出来,笑声再没断绝过。
    ……
    终于等到了!
    许县令站起身,眼巴巴地瞅着外头越来越多的宾客,不必细盯着瞧,就能看出不少衣着清贵的人跟在陈允渡的身后一道上门。见到这一幕,许县令的眉毛都笑弯了起来。
    这次是个真的!真的能对他有进益的女婿!
    若不是端着岳丈的款儿,他都想行至院中,与列位共饮一杯。
    他在心底告诉自己不必急。今日场上身份,数他最大,等吃过了新婿和女儿的茶,他们总会来的。
    与许县令的神清气爽截然不同的是,吕氏望着乌泱泱的一片人,脑海中短暂地空了空。
    这是什么情况?
    那日玉颜大婚,不不不,不说玉颜,便说是宜锦大婚,可曾有这般热闹的场面?
    许中祎请来的?还是谁?吕氏一团乱麻,狠命地揪紧了手中的帕子,一瞬也不瞬地盯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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