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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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后一个月,风平浪静。
    太阳东升西落,四时流转,转眼孟夏。部分官员将此事抛在了脑后,另外一些,则是从这诡异的平静下品出一丝暗潮汹涌,他们对即将掀起的狂风骤雨十分敏锐,但又在城中营造的欢庆氛围中按捺住心中不安。
    五月底,贵妃的寿辰圆满落幕。
    贵妃在寿宴上出席一面后便不问世事,张家众人其后递了拜帖求见,确都被贵妃身体不适需要静养推辞,当第十一封拜帖被退回,故意忽略异常的张家人终于反应过来。
    一朵经久不散的乌云笼罩在张家头顶,狂风暴雨持续了两个月之久,张家及其附庸在内,折损将近六成。
    张尧佐在宫门外跪了三天三夜,没能跪开那一扇门。张家子孙从一开始的满怀期待,倒看着自己亲人一个个离开人世,他们哭着、哀嚎着,最后将怒火转移到张贵妃身上。
    张家养你成人,如今灾祸,只需你一句话便可以解决,你却充耳不闻,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如此作风,可对起一直奉你为尊长的张家子侄?
    皇帝自然不愿意这样污言秽语传入贵妃耳中,但千防万防,仍有部分流言传入贵妃耳中,她用饭时置之一笑,却在夜半无人时咳出了血,当时陛下正在处理政事,后宫之首皇后被惊动,照料半宿才折返。
    原先的一点哀痛和不舍在皇帝心中消散。
    第一场秋雨来临时,停滞了月余的风卷动起来,满城落叶混着秋雨簌簌而落,清扫着灰霭的地面。
    皇帝终究是仁慈的君主,除了罪大恶极的首恶,其他张家人多为流放三千里。
    活下来的张家人失去了他们享受了十余年的富贵生活,心气遭到前所未有的打击,更遑论在众目睽睽下流徙,这简直比杀了他们还难受,好几次他们想要一头撞上墙柱,却又不敢,只能带着无尽的彷徨和茫然随着押解的官兵离开。
    出城时,他们回首看了又看,也不知此生还能否回来。
    “走快点儿,”官兵不耐烦地催促了一声,“还把自己当成汴京中异姓王呢。”
    张家人诺诺摇头,低下头埋头往前走。
    陈允渡与许栀和站在城墙楼上,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地平线。
    “走吧。”许栀和朝他伸手,“这段时间你早出晚归,现在可算能好好休息一阵了。我在潘楼订了座,都是你爱吃的菜。”
    陈允渡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好。”
    今日是送张家余孽出城之日,街头巷尾有不少人聚在一处看热闹,即便现在人都离开城中,讨论声依旧声声不绝。
    有人拍手称快:“我侄儿当年在张家手底下没少受委屈,原以为此生难以得他平反之日,没想到峰回路转,叫张家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
    有人没有直接受过张家委屈,蹙眉道:“可张家数百人口不止,如今家族凋敝,恐很难有再起之日。同朝为官,未免也太狠绝了些。”
    他话音刚落,旁边闲聊几人顿时朝他看来,目光如炬。
    “你莫不是还同情张家一流?”
    那人匆忙辩解,“在下只是觉得祸不及家人,张家尚有小儿,总不可叫人断了香火不是?”
    “张家在州府草菅人命的时候,可没见你说过这句话公道话。”那人冷笑一声,“况且张家年幼孙辈未受牵连,不过他们在贵妃宫中说要带着族人回来重振荣光,才被一怒之下的贵妃通通赶了出去,指望他们在岭南多吃点苦头,好学会踏踏实实做人。”
    “看你目光闪烁,言辞含糊,莫不是张家余孽,”旁边大哥性子火爆,一掌拍在案上,“走,随我去见官。”
    为张家说话的人终于变了脸色。官家此次动了狠心,誓要肃清朝纲,还天下生民一派安稳盛世,若有人发现形迹可疑者,皆可检举。
    大哥本就是轮休休沐的朝廷衙役,观他面色异样,心中不禁更有把握。
    旁人见了蠹虫落马,罪恶被擒皆拍手称快,而叹息扼腕者,大多如他一般,当心一朝东窗事发,家族倾覆。
    “若是我误了你,自会登门与你道歉,不过现在,随我一道去见魏大人吧。”
    这一段插曲很快安静下来。
    许栀和摇了摇头,啧叹道:“魏大人又要忙起来了。”
    陈允渡握紧她的十指,“栀和焉知他不是乐在其中。”
    “……”许栀和摸了摸下巴,认真思索一番,赞同他,“你说的对。”
    今日两人都穿着宽松便服,没有带丫鬟仆役,只暗中随行护院,看上去与寻常出门采买的年轻夫妻无异。
    路边遇见卖字画的,许栀和被其吸引,上前几步认真挑选。
    这样街头的字画摊,好的字画少,但其中不乏良善者,许栀和曾一次在字画摊中看见了元白微的《群峰图》,后来仔细辨别,才认出是一幅极其相似的仿笔。
    时兴盛神似而非形似,群峰浩渺,却少了留白意境,在字画摊主落了下乘评价,在许栀和眼中,正适合带回去给悦悦看。
    除却汴京繁华,大宋山川富丽也该一观,这幅《群峰图》便是最好的启蒙。
    那日《群峰图》成交,许栀和自觉赚了,多给摊主十两,摊主见到白花花的银子,心中也觉得自己赚了,承诺下次若再有这般好图,先留着给许栀和一观。
    此时许栀和一过去,摊主顷刻便拿出了这段时间的搜罗,眉飞色舞讲解道:“许娘子请看,此图为锦官城,昔年杜子美驾马远游,便是被此地红湿情醉,此画正是一位游道人所画,奈何囊中拮据,才叫某寻得。这一幅同样大有来头,采石矶上萧然回首,天门中断,太白醉死当涂,圆月波湾如天外之笔浑然天成……”
    许栀和听得认真。
    陈允渡站在她身后朝画作上看了一眼,心中偶感意外。
    这几幅图便是追求神似之人也会赞叹,怪不得摊主如此重视。
    许栀和问:“这几幅我都要了,多少银钱?”
    摊主道:“游道人大多天为庐地为衽,若非走投无路,断然不会出售此画。他为五斗米压价,某却不愿见他孤苦,此画要稍贵,需白银十五两。”
    许栀和听他常常一段铺垫,本以为要说个了不得的数字,最后听到十五两,忍不住有些啼笑皆非之感。
    摊主有心与许栀和保持良好来往,自然不愿轻易断送这门生意,游道人原先说二两银子可出,他观画良久,最后给了十二两银子,心中打定主意:若是那位许娘子没瞧上,便自行认下这个亏。
    游道人忙说不可,摊主又是一阵安抚,才让游道人惴惴不安捧银离开,不过当天夜里,他转头听到传闻,外称云水巷慈幼庄有道士捐银十两,可供数名小儿一月之衣食。摊主闻言,感慨良久,半夜起身拆开画轴瞧了又瞧——若是这幅画没被许娘子瞧上,他便留在家中,独自欣赏——刚好许娘子上次多给了十两。
    但心底,他还是希望许娘子能买下来,他没有独行道人的潇洒,能慨然接受贫苦踏足天地,也不像许栀和不为财帛所困、怀向世之心,他记挂的,就是多赚些银子,不为什么,只要看见白花花的银子,他心底就踏实。
    “许娘子是觉着高了?”摊主摸不准许栀和的神情,低声问。
    “没有,”许栀和摇了摇头,“这几幅加在一处,共多少?”
    “三十四两。”摊主一番计算,除了锦官城那幅他先借花献佛给游道人,游道人又慨然解囊给慈幼庄,其他的画作都不贵。
    许栀和微微颔首,从腰间解下佩囊,点出足数,交给摊主。
    摊主将画轴卷好,递出去时,看见在旁边一直耐心等待的郎君上前一步,自然而然接过画轴,“我来。”
    “哎,哎,您收好。若是有好画,某定然留心。”
    明明郎君脸上带着柔阳般轻和的笑意,但身上的矜贵和威仪仍有一丝传出,不难联想到此人非富即贵。摊主擦了擦额角,看两人相视一笑,在心中感慨了一句郎才女貌天造地设。
    两人走到潘楼,等候多时的潘光立刻上前。
    明明已经步入深秋,潘光手上依旧摇着一把折扇,扇面白底金箔纸,一面题字一面河山,题字那一面“太虚容我卧,万古不留痕。”笔走龙蛇,看上去出自大家。
    风调跟在潘光身后,看了一眼莫名其妙开始摇扇子的潘光,转而朝许栀和拱手,“许大娘子,请问舍弟……”
    “应该快到了。”许栀和道。
    雨顺掌管着府上护院二十余人,凡她所在之地,要么光明正大跟随,要么潜行在侧。自他们踏入潘楼已经二十息,雨顺自会现身。
    风调露出一抹真心实意的笑,“雨顺顽劣,多亏大娘子这么多年悉心教导——”
    “兄长你说我坏话,我可是听得一清二楚。今日大娘子与主君在此,有他们为我做主呢。”
    话音刚落,一道清脆的少年音响起在众人耳边。
    为了方便,雨顺今日穿着靛蓝色劲装,袖口束起,缠着一根大红色丝绦,看上去分外干净利落。见陈允渡手中捧着画,连忙上前,“我来。”同时圆目一瞪,故作凶狠道,“你们这点眼力见都没有吗?竟让我们主君亲自抱着画?”
    他张牙舞爪,可在场众人不是陈家护院,内心并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
    潘光忍不住,哈哈放声大笑起来,许栀和紧随其后,就连性情最淡然的陈允渡也忍不住勾起唇角,带着些许无奈。
    风调没有看雨顺,但出手却像是手上自带眼睛一般,精准地落在雨顺脑壳上,伴随着一声“哎哟”,他道:“诸位见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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