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程篇31
    回酒店的路上，男下属在前方开车，肖惟和程予今坐在后座。
    肖惟望着窗外流动的巴黎夜色，开口道：“季瑶跑出去后不久，李宜勋就开始找人了，我让人借合作之名暂时分散了她的注意力，后来拍卖会开始，她也顾不上季瑶了。这样给了你们足够的时间说话，也给了季瑶足够的时间整理情绪。但愿季瑶回去后不要在李宜勋那里露了痕迹。”
    程予今沉默了几秒，问道：“.....如果肖书记的派系成事了，李家会有人进去吧？”
    “嗯。””肖惟应得干脆，“而且他们在国内的产业大概率保不住，在海外的倒是不会受太大影响，除非出了什么负面事件被商业对手逮住机会往死里整。但作为这一系列事情的罪魁祸首，李宜勋和季瑶就不一定会有好结局了。”
    她拿起矿泉水瓶喝了口润喉，接着说道：“李宜勋很大概率会在家族权力场中被边缘化，不过好歹她还能做个富贵闲人。但她肯定是护不住季瑶了。李宜勋她爹会怎么处理季瑶，谁也不知道。李宜勋因为季瑶从云端跌落，她的心态会变成怎样，会不会迁怒季瑶，也是未知数。”
    程予今沉默着。
    肖惟看了她一眼，最后补充道：“不过这也是最乐观的推测，实际上能不能挖到料，能不能顺利击倒徐家和李家，还很难说。”
    车子抵达了她们入住的酒店。
    程予今一进房间就直奔卫生间，拧开水龙头，用冷水一遍遍冲洗脸颊。
    肖惟则打开手机，戴上耳机，听着那枚藏在吊坠宝石底座里的窃听器的录音。
    耳机里，季瑶用谎言拼命维护好友尊严，程予今强颜欢笑的配合，最后是季瑶崩溃的痛哭与程予今那句沉痛的安慰.....
    录音播放完毕后，肖惟静静地站在落地窗前，凝视着窗外璀璨的巴黎，许久没有动。
    程予今走出卫生间时，头发还湿漉漉地滴着水，眼眶通红。她问道：“明天.....我能自己出去走走吗？我想一个人静静。”
    肖惟本想提议同行，可是看着她红肿的眼眶，话到嘴边变成了：“好，有什么事打我和小齐的电话。”小齐就是那个负责她们安排在法的食宿、行程以及兼当翻译的男下属。”
    -----------------------------------------------------------------------------------
    第二天一早，程予今就出去了。
    她先是在街上逛了逛，随后拿出手机找到了附近一家射击俱乐部，打车去了那里。
    射击俱乐部的空气中弥漫着硝烟与枪油混合的气味。她用英语和手势表明来意，一位身材魁梧、留着胡须、手臂布满刺青的射击教练接待了她。
    选择了一支最基础的格洛克17手枪后，她被带到一个独立的射击隔间。
    教练站在她身后，用带着浓重口音的英语讲解着要领：双脚分开，与肩同宽，膝盖微屈，收腹，重心放低，手臂伸直，呼吸，放松，瞄准时自然屏息......”
    程予今依言照做。
    她举起枪，瞄准十米外的半身人形靶。
    “砰！”
    第一声枪响传来，即使带着降噪耳机，那枪声还是让她心头一凛。强大的后坐力猛地撞击着她的虎口和腕骨，让她手臂不受控制的上扬。子弹不知飞向了何处，脱靶。
    教练在一旁重复着要点。程予今没有吭声，只是沉默地退掉弹壳，重新装弹，再次举枪。
    她的眼神很专注，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前方的靶心。她不再去回想季瑶泪流满面的脸，不再去猜测徐李两家未来的结局，不再去想自己无光的未来。所有的杂念，都被一声声枪声和手臂上传来的、一次比一次清晰的反馈感所驱散。
    “砰！”
    “砰！”
    “砰！”
    她一次次地扣动扳机。虎口被震得发麻，手腕酸痛，汗水浸湿了她的额发。
    但她的动作却一次比一次稳定。脚步的站姿从生疏到扎实，手臂的伸展从颤抖到平稳，她学习的速度快得惊人。
    几轮练习后，她射出的子弹开始密集地分布在靶子的边缘，偶尔有一两发，甚至触碰到了中心区域的边缘。
    教练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用法语嘟囔了一句“有天赋”。
    程予今没有回复。她退出弹匣，再次装满子弹。她看着那个布满弹孔的人形靶，眼神恍惚了一瞬，仿佛透过它，看到了另一些面孔。
    然后，她再次举枪，屏息，瞄准。
    “砰！”
    子弹精准地击穿了靶心的边缘。
    这一声枪响在狭小的空间内回荡，久久不散。
    程予今缓缓放下微微发烫的手枪。她看着靶心上那个新添的窟窿，良久，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
    夜晚，酒店房间。
    肖惟已经从小齐那知道了程予今的行程，可还是问道：“今天去哪里散心了？”
    “射击俱乐部。”程予今正站在桌子边倒水，闻言动作没有丝毫停顿的回道。
    她端起水杯，转过身，又补充了四个字：“发泄情绪。”
    “哦？感觉如何？那玩意儿后坐力不小，手腕还吃得消吗？”
    “还好。虎口有点麻，手腕有些酸痛。”程予今如实回答，“不过，专注于瞄准和击发的时候，确实.....什么都忘了。”
    肖惟凝视了她几秒，说道：“我以前也时不时玩玩枪，喜欢射击的话，我可以教你。堰都也有射击俱乐部，回去可以给你办张会员卡。偶尔去发泄一下，也好。”
    “嗯，好。”程予今答道。
    “我送你一份礼物。”肖惟从茶几上拿起手机点击了几下，语气带着笑意和期待。“查看微信。”
    程予今点开微信，肖惟发过来的是一条今日的社会新闻，内容是一个钓鱼者在某条河边发现一具漂浮着的青年男尸，死者身份已确认，刘某某，28岁，疑似因欠下高利贷无力偿还而自杀。
    程予今疑惑地抬头看向肖惟。
    肖惟说道：他叫刘康裕，就是之前你联系的那个前启旻员工，他出卖了你，把你信息给了启旻，才导致你在云岭度假村被恐吓，后来他也没少暗中搞事。”
    程予今猛地抽气。
    “怎么？不开心吗？出卖你的杂碎死了。”肖惟说着，将手机拿到程予今面前，屏幕上是几张刘康裕被打得鼻青脸肿的照片。
    “他是.....被自杀吗？”
    “这倒没有，我只是让人引诱他借了更多高利贷，催债的问候他父母亲戚，他在家乡父老那社死了，还三天两头被跟踪骚扰恐吓泼漆殴打，实在承受不住巨大的压力，才自杀的。我原本想的只是折磨他，但既然他自己承受不住自杀了，那也算他走运。”
    程予今没说话。
    “你不开心吗？”肖惟问道。
    “开心？”程予今的声音带着一丝悲凉，“看到一条人命没了......这有什么好开心的？”
    肖惟脸上露出了很真实的不解：“这可是出卖你的人.....”
    “算了，没事了。”程予今打断她，声音疲惫至极，“我想去洗漱睡觉了。”
    说完，不等肖惟回应，她便转身走进了卫生间，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