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3章 陈智远之死

    罗候就这么一路跟隨著陈智远。
    陈智远虽然军功卓著，但是很早就把兵权交出去了。
    他军事天赋卓越，但大楚开国的时候，有军事天赋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无论是明鲁还是关项，在对外战爭上，都屡立战功，甚至可以说战无不胜。
    苏世本人，更是军事天赋高得夸张，他频繁的御驾亲征，无论是北击北夏，还是去统一南方的那些自立的小国。
    基本上都犹如军神一般，让这些国家闻风丧胆。
    北夏还是国力雄厚，虽然说基本都输给大楚，但每次输得也都不算太惨，只能说是小劣。
    或许是北夏的能臣也很多。
    权臣陈道，虽然经常被人詬病，大权独揽。
    但他的能力，可是相当之强的。
    不仅能在內部整理国內，在对外战爭，也是非常有一手的。
    当初大齐末年的时候，屡次与北夏之间的战爭，都被陈道大败。
    总之……若不是大楚建国，国运昌隆，又將星云集。
    陈道的履歷肯定会更丰富一些。
    而出於建国之初，还是要与民休息，所以北夏和大楚暂时达成了和议：
    两国为兄弟之国，大楚为兄，北夏为弟，互相和亲。
    反正不管怎么样，大楚初年的时候，在军事方面，陈智远还是不需要操心太多的。
    他似乎对军事也並不太感兴趣。
    所以在建国之后，就主动放弃大將军的职位，进入了朝廷。
    而陈智远一路在文官的路上，也是做得相当之好的。
    他官拜户部尚书，短短五年的时间里，就將整个户部打理的井井有条。
    之后更是因为政绩突出，被擢升为了中书令。
    后来在中书令废除之后，陈智远就官拜了右丞相。
    也是林易如今所在的这个位置。
    至於左丞相，这么多年，一直没变的，自然就是严正那个老傢伙了。
    但即便是严正，都很看好陈智远。
    而陈智远也是一边往上走，又一边不忘提拔罗候。
    这也让罗候一度当上了吏部侍郎。
    別看只是一个侍郎，但吏部可是六部之首。
    而罗候的政绩同样突出，当时在吏部做成了很多事情，也深得当时的吏部尚书的赏识。
    一度成为了吏部的二把手。
    罗候作为陈智远亲信嫡传的事情，自然也並不是一个稀罕事，在朝廷之中，也是人尽皆知。
    但大家都是默许了此事。
    毕竟陈智远对大楚忠心耿耿，军功政绩也是相当突出。
    他有自己的嫡系，也没什么问题。
    或许按照这个逻辑走，未来的陈智远，会成为一个能臣，罗候跟在身边，也是前途无量。
    但……
    陈智远还是太年轻了。
    在他刚刚当上右丞相的第二年，就大刀阔斧的开始了自己的改革。
    没错，他要对世家大族动刀子。
    毕竟当时的世家大族，可是一座无法逾越的高山。
    百年王朝，千年世家。
    即便是前朝大齐时期，那个雄才大略的齐中宗，和他身边的能臣蔡齐，终其一生，都没有完成对世家大族的打压。
    毕竟世家大族在这千百年来，早就已经渗透到了中原的方方面面。
    当时齐中宗继位前的国家內乱，各地分裂，就是那些世家大族搞出来的。
    但是最终齐中宗仅仅是惩治了一些不太听话，造反的大族。
    但其他的世家大族，在当时的大齐，仍旧有举足轻重的话语权，也是相当大的祸患了。
    不过牵一髮而动全身。
    当时的齐中宗也没有那个能力去彻底惩治他们。
    而时至今日，虽然大楚在苏世的带领下，完成了改朝换代。
    但他的上位，其实也是世家大族们的选择。
    那些世家们都有长远的目光，他们看出来大齐风雨飘摇，已经是强弩之末的时候，便开始押宝下一个人。
    於是，他们便押宝到了异军突起的苏世身上。
    而也是在世家大族的扶持下，苏世得以在八年之內，统一天下，建立大楚。
    但即便江山易主，世家大族的地位依旧稳稳的。
    他们几乎垄断了所有上升渠道，除了那些靠著功勋上位的功勋集团们，这个大楚的大部分资源，还是掌握在世家大族的手中。
    陈智远是陈鶯的弟弟，起於微末，他自然是看不过那些世家大族们的嘴脸，於是便在第二年，就將矛头对准了世家。
    他当时先是跟作为左丞相的严正商议此事。
    严正和世家大族的仇恨，自然就不必多说了。
    他的妻子，就是死在世家之中的王家的里面。
    后来他在大齐朝的一路被贬，也是因为得罪世家。
    相信这些人里面，没有比他更恨世家大族了。
    但严正毕竟年纪稍微大一点，他做事思考的还是会多一点的。
    在他看来，世家大族確实是得除掉的祸端。
    但不能现在动手。
    现在时机未到。
    儘管严正跟陈智远说过多少次：
    现在时机未到，天下政局未定，而世家实力强大，虽然手上有武力，但一切未稳，若是对他们动手，很有可能让天下再度陷入大乱。
    毕竟现在还有很多人都盯著长安呢。
    应该一边改良科举，慢慢让世家们把他们吞下的那些上升渠道给吐出来。
    然后再悄悄的在朝廷之中，將世家们的话语权，给撤下来。
    等到一个合適的时机，就能一波將他们全部拿下。
    但陈智远少年意气，认为天下都是自己跟著苏世打下来的，为什么要怕这些世家？
    於是他便不再跟严正商量，而是转头去找罗候。
    罗候那个时候更年轻，他的想法和陈智远一样。
    而且他一直在吏部做事，吏部作为负责官员任命的机构。
    罗候也知道，这些上来的臣子，有多少是那些世家大族塞进来的。
    又才有几个是靠著恩科上来的。
    而且这个时候天下大乱，大楚还没有来得及继续举办恩科。
    所以两个人一拍即合，准备一起对世家们动刀子。
    於是，在七天之后的早朝上。
    陈智远连带著罗候以及其他的嫡系们，一起上奏摺弹劾世家大族，言辞激烈，说要將那些世家大族所占据的，天下民生福祉，都討回来。
    他们的这一举动，无疑是將长安內外的所有世家大族们，都给嚇到了。
    他们也明確的知道，陈智远是要对所有名门望族动手。
    於是，这些名门望族便罕见的凑在了一起，然后一起抨击陈智远。
    陈智远这个人，虽然说为人清廉，不贪污，不欺凌弱小。
    但他为人过於锋芒毕露。
    很多人就揪著一些他曾经隨口说得言行不放，比如说当今朝廷如何如何，还有当今皇帝如何如何。
    其实大部分都是一些捕风捉影的事情。
    苏世本人也知道。
    更何况，陈智远是他小舅子，就算真的说了他两句，他也不会多说什么的。
    但是当时的问题是，陈智远做得有些太过了，直接就对所有世家大族开炮了。
    其实即便是二十年后，林易对著那些世家大族开刀，也不是上个奏摺，一下子范围攻击所有世家。
    他只是靠著所谓的“私仇”，一个一个的动手。
    而且主要清理的只是长安城內的一些世家。
    至於除了长安的其他世家，也都没有太赶尽杀绝，甚至许多都还没来得及动手。
    而且即便如此，都是严正这么多年苦心经营的结果。
    毕竟这些世家的势力，早就已经渗透进了方方面面了。
    但陈智远做得太雷厉风行了，以至於一点后路都没有给自己留。
    而苏世当时想要保他。
    但世家们不依不饶。
    整个大楚刚刚建立，就又开始动盪了起来。
    甚至有些地方世家更是唇亡齿寒，直接带兵造反了。
    於是苏世为了安定这些暴怒的世家们，不得不將陈智远革职，让他在家休息。
    这也是苏世能做出来的最大让步了。
    他当时想的是，现在先委屈一下小舅子，等到风头过一下，再把他调出来，继续做官。
    但谁料，陈智远在此事之后，居然直接颓废，在家中一病不起，两年之后，抱憾而终。
    而他这一死，无疑是让整个大楚开始动盪。
    苏世本人和陈智远相交甚好，或许当初在妥协的时候，都没有想过最后陈智远会因为此事而死。
    他也没有想到，自己从来没有想过杀害任何一个功臣，从始至终善待身旁这些跟隨自己打天下的老哥们们，但明明已经身为帝王，却还是有那么多无能为力。
    於是他也开始抑鬱了起来，甚至从曾经勤於政事的君王，一度变得消沉了起来。
    於是，苏世每天就窝在自己的园林之中，靠著打猎钓鱼过活。
    他甚至还纳了许多妃子来充盈自己的后宫。
    而此时代替苏世的。
    就是陈鶯，这位当初隨同苏世一起起事，建立大楚，但却一直蜗居幕后的皇后，开始摄政。
    在陈鶯和严正的努力下，大楚开国的盛世继续延续。
    但……
    虽然苏世力排眾议，在世家们几乎是集体逼宫之下，保下了陈智远。
    但那只是因为陈智远是功勋卓著的功臣，也是苏世的至交好友兼小舅子。
    但罗候，作为与陈智远一起弹劾世家们的人，可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在陈智远被苏世保下之后。
    那些睚眥必报的世家们，就將矛头对准了那些跟隨陈智远一同上书弹劾的嫡系臣子们。
    罗候自然首当其衝。
    他先是被贬官。
    接著又直接革职。
    最终，甚至因为一桩莫须有的罪名，被直接定罪，全家流放。
    甚至在流放途中，那些世家都不放过他，直接对他发动拦路刺杀，就是要將他置之死地。
    罗候亲眼见证了自己的家——自己恩爱的妻子，还有刚刚三岁的女儿，死在了自己的面前。
    他陷入了暴怒，靠著手中的刀，一路砍死了四五个拦路伏击的刺客，直到將刀刃都砍卷了。
    但那些刺客还有很多。
    就在罗候挥不动刀刃，静静等待死亡的时候。
    突然不知道从哪衝出来一队人，將那些刺客全部杀光，也將罗候救了下来。
    而等罗候看清楚那些救场者的面目之后，也是惊讶了。
    他认了出来，这些人就是曾经他的同僚，在开国之初，和罗候一块在陈智远的营帐里待著的人。
    没错，陈智远除了在文官之中有嫡系，在军中亦有嫡系。
    而这些人原本还在军中。
    忽然听说陈智远忧愤而死，而陈智远身边的其他兄弟们，正在遭受著那些世家们的屠杀。
    於是他们便直接夜间从军中遁逃，几十人的一个小团队，就开始到处来拯救曾经的兄弟们。
    紧赶慢赶，最终赶到，救下来了罗候。
    他们也向罗候伸出来了手：
    “什么狗屁朝廷！害死咱们大哥的，就是咱们仇人！”
    於是，罗候便和这些將领们，离开了大楚的朝廷，遁入江湖。
    而这些军旅出身，又真刀真枪衝过锋，陷过阵的，那进入江湖之后，可以说是降维打击。
    在江湖之中站稳脚跟后，他们出於对陈智远，以及其他死在那些世家大族手中兄弟们復仇的想法，便成立了这个名叫“衍鬼眾”的组织。
    其实意思也很明確：
    他们从幽冥之中走来，来將那些人拉入地狱。
    衍鬼眾们早期还一直待在大楚，做得事情很简单，就是跟其他刺客组织一样，接一些暗杀的活。
    但他们的主要暗杀对象，都是那些世家大族的人。
    那时候对陈智远和罗候等人迫害最深的京畿谢家，是遭受打击最大的一个。
    一夜之间，嫡系男丁直接被杀了一半。
    其他各家族也有其他各种程度的遇刺。
    在惶惶不可终日的情况下，这些家族们再度抱起伙来，开始剿灭这个叫做衍鬼眾的组织。
    当时的衍鬼眾，还没有特別有凝聚力。
    大家都是兄弟相称，谁能杀人谁就去。
    但也是这种过於散漫的纪律，导致他们很快就被世家们找到位置。
    世家们也是毫不犹豫的，对衍鬼眾们进行了一波血腥的屠杀……
    几乎所有最初期的衍鬼眾成员，也就是陈智远的那些嫡系们，都差不多死绝了。
    只有罗候带著几个兄弟，侥倖逃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