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1章 回家

    上官落骑上了一匹快马，朝著那个原本属於楚军，但是现在已经被叛军占领的营地衝去。
    她的速度很快，而且此时天色已经渐黑。
    让上官落骑著马的身影融入其中。
    而远处的许多敌人甚至都没有看清楚。
    林易他们甚至都有点看不到上官落的位置了。
    “上官姑娘，她跑到哪去了？”
    骷髏皱了皱眉头，问林易道。
    林易也皱起了眉头：
    “不是……你问我，我问谁去啊？”
    就在大家都陷入了这个“找上官落”的活动的时候。
    “你们在找谁？”
    上官落的声音忽然在林易耳边响起。
    林易还在焦急的四处环视：
    “这不是找你呢吗？”
    “找我？”上官落的声音之中，带著一点疑惑。
    “对啊！”林易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但是片刻之后，林易却猛地一愣，隨后扭头看著上官落。
    “小落？！”
    上官落笑著：
    “找著了？”
    不仅是林易懵了。
    就连骷髏，符愤，还有剩下的士兵，都愣住了。
    他们也没有注意到，上官落究竟是什么时候又出现在这里了。
    “小落？”
    林易悬著的心，终於放下来了。
    他在检查了一番，上官落並没有什么受伤之类的之后，又鬆了一口气。
    隨后问道：
    “怎么样？”
    上官落如实回答道：
    “那边人不少，起码有一二百號人，而且……”
    “而且什么？”
    林易看到，上官落的脸色此时变得很难看。
    林易也猜到了什么。
    上官落接著说道：
    “而且……那里有很多尸体，除了一些叛军的尸体之外，还有许多，孩子的尸体。”
    听到“孩子的尸体”时，林易急了，他慌忙的问道：
    “那，你有没有看清楚，他们都多大？是……”
    他想问，那孩子是不是楚一翔。
    但他又意识到，自己的確不应该只关心楚一翔。
    毕竟那些孩子，都是为“楚武卒”这个刚刚设立的军队培养的人才。
    他们也都是楚军从不同地方救下来的孩子。
    他们现在甚至可以说，已经是楚人了，只是还从未踏足过大楚这片土地罢了。
    而且其中的很多孩子，都在期盼著能够有一天，真正去大楚那个太平盛世去看一看。
    这些孩子，却都在这个刚刚建立起希望的年岁，一切化作了泡影。
    所以林易又改口问道：
    “那……你看没看到，还有活著的孩子？”
    上官落面色凝重道：
    “我……没看见有活著的孩子，可能是我路过的太急了，而且对方好像有人发现我了，所以我就立刻回来了。”
    “死去的孩子年岁不齐，看起来，从十四五岁，到七八岁的都有。”
    她的意思也很明確。
    楚武卒的这个训练营，总共按照年岁分为四个营。
    从十四五岁的甲营，到七八岁的丁营。
    所阵亡的孩子都有。
    上官落又接著说她对叛军的观察：
    “那些叛军似乎刚刚打下这个营地，所以还没有迅速全部占领，他们还在里面举著火把到处搜查。外面守卫也不多，而且基本没有一些火炮，巨弩之类的。”
    林易有些忍不住了，他咬了咬牙，道：
    “符愤！传我命令！衝锋！”
    “是！”
    符愤先是朝著林易拱了拱手，应下命令。
    隨后，他扭过头，朝著身后的將士们大声喊道：
    “所有人，听我命令！发起衝锋！为那些死去的孩子，復仇！”
    “杀！”
    “杀！”
    “衝锋——”
    所有士兵一齐吶喊。
    隨后，在符愤的带头衝锋下。
    那一千多名士兵，朝著对面的营地发起衝锋。
    他的速度很快，气势汹汹。
    营地之中的叛军们，原本还有些鬆散。
    一扭头，就看到了那山呼海啸衝过来的楚军们，似乎都被嚇破胆了。
    而楚军们又在虎豹骑的带领下，一路所向披靡。
    虽然叛军之中，派出来了一些人阻拦。
    但根本无济於事。
    最终，在楚军的砍杀之下。
    一个接著一个的叛军，成为了一地的碎尸。
    而叛军们似乎有一个还算是聪明的领导，只见他们迅速集结，准备靠著弓箭之类的东西，来拖慢衝锋的楚军的脚步。
    但在绝对的武力差距之下，一切都是徒劳。
    这些楚军在一波流的衝锋之下，直接就给叛军刚刚组织起来的防御冲碎了。
    那一百多个刚刚抱团在一起，以为自己可以抵御住楚军的叛军。
    在斩马刀和陌刀的挥砍，以及长枪和槊的前刺之下。
    他们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最终，被一网打尽。
    等到林易一路跟过来的时候。
    已经看到了大量死去的叛军。
    还有几十个似乎已经缴械投降，正被包围著的叛军。
    林易没有功夫去管顾他们，他先是下了马，隨后一路小跑著，跑向了丙营所在的位置。
    还没有进去，就能看到满地的尸体。
    其中许多稚嫩的孩童，却都是十分惨烈的死状。
    一场战爭，並没有那么体面。
    尤其是人是非常脆弱的。
    隨便一把刀，一桿枪，都能让人死无全尸。
    所以能够看到，那些孩子的残肢断臂到处都是。
    他们甚至许多人连一张完整的脸都拼凑不出来了。
    至於还能看清楚脸的，似乎都带著或恐惧，或不甘的神情。
    上官落一路跟在林易的身后，她都有一点不敢低头去看了。
    她觉得，每一次的低头，都是对自己內心的重创。
    林易刚刚走进丙营，就能看到一具熟悉的尸体。
    那是一个老兵，身上穿著一身上了年头的鎧甲。
    林易认出来了，那个老兵，是李命。
    那位曾经无数次为大楚衝锋陷阵，立下汗马功劳的前锋。
    他虽然如今年事已高，但是在穿上盔甲之后，即便是死去，浑身上下依旧在散发著一股威严庄重的气息。
    李命没有躺下，他就跪在那里，跪在山坡一样的尸体之上。
    而李命的胸膛和腹部，已经被数十柄长枪刺穿。
    他微微低头，但是表情很轻鬆。
    看那小山一样的尸体堆，全部都是身穿红甲的叛军们。
    少说也有二三十个。
    李命以一己之力，起码杀了二三十个叛军。
    或许在他死前，也不觉得自己亏了。
    毕竟这把年纪了，能拉这么多敌军垫背。
    赚了！
    林易踩著尸体堆，走了上去，站在李命的面前。
    李命死时，还睁著眼睛。
    但他並不是那种怒目圆瞪，相反，他的神情非常淡然。
    只是眼睛之中，还多多少少带著一些遗憾。
    或许他不是因为自己的死而遗憾。
    而是因为没有保护丙营的这些孩子而遗憾。
    林易將手轻轻放在了李命的眼睛上，帮其闭上了眼睛。
    隨后，林易走了下来，开始到处寻找起了那些孩子们。
    还能看到，营地的地上，有不少牛骨头，都是那些孩子吃剩下的。
    不过在人骨之下，这些煮熟的牛骨，显得有一些太不起眼了。
    林易看著满地的孩子的尸首。
    这些都是不久前还有说有笑，吃著牛肉的那些孩子。
    如今却都成为了不会说话的尸体。
    林易来不及为他们悲伤，他只想找到楚一翔。
    在他发了疯一样的寻找的时候。
    “找到了！”
    上官落的声音忽然响起来了。
    林易立刻衝过去。
    最终，他在一面墙壁前，找到了楚一翔。
    这个孩子就那么靠在墙壁上，但他靠得並不舒服，因为他的胸膛，被两柄长枪贯穿。
    所以他是被“钉”在墙上的。
    但楚一翔已经失去了所有的生命体徵，他即便身死，手里已经握著一桿枪。
    而他的面前，也有两具尸体，是两个叛军。
    他们身上的伤痕，也都是长枪造成了。
    根据伤口的大小判断，应该就是楚一翔手中的这把枪造成的。
    林易愣住了。
    他朝著楚一翔伸出手，但是手在半空就停了下来。
    他不敢往前伸手，怕摸到楚一翔冰冷的尸体。
    但又不应该缩回来。
    就这般进退两难，让林易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死了……无力回天。”
    林易懵了，他晃著头，道：
    “不……不可能。”
    说著，他就跪了下来，开始將楚一翔身上的长枪枪头拽下来。
    但就在他扯枪头的时候，忽然摸到，楚一翔胸前的领子里，似乎有一个鼓鼓的东西。
    林易伸手去取，最终取出来了一封被血液浸透了信。
    林易愣住了，他打开信件之后，看到，上面有一些歪歪扭扭的字，似乎是出自一个刚刚认字，而且识字不多的孩子。
    林易往下阅读上面的內容：
    “义父亲启：今，李爷教儿识字，儿拙，学来费劲……李爷说，儿与义父相隔百里，唯书信能通，故儿全心学字，李爷甚是满意，告儿说，回家……”
    最终，这封信在“回家”二字上停了下来。
    似乎是並没有写完。
    看上面的墨跡，就能看出来，应该是刚写没多久。
    估计是正在写的时候，叛军闯了进来。
    楚一翔慌乱之下，將信件装进了领子里，隨后就拿起枪，开始作战。
    最终等到他身死的时候，这封信，自然就出现在了他的领子里。
    林易看著那虫爬一样的字，上面估计还有很多內容，是李命教他写的。
    而最扎眼的，无非就是“回家”这两个字。
    林易轻轻將楚一翔抱了起来，抱在怀里。
    任凭楚一翔的鲜血弄脏了林易的白衣服。
    林易抱了之后才发现，楚一翔轻的可怕。
    估计也就是六七十斤的样子。
    一个十岁的小男孩，只有六七十斤，还是相当轻的。
    而且楚一翔个头也不矮，用现实世界的单位来算，足有六七十斤。
    林易轻轻摸著楚一翔的脑袋，开始往外走：
    “走……我们回家，我带你回家。”
    他想起来，自己上一次见到楚一翔的时候，告诉他。
    要带他回家。
    当然，回的不是封因城的那个家。
    而是那个本应该属於楚一翔的新家——林相府。
    但是楚一翔现在是回不去了。
    林易似乎是受了打击，有些恍惚的往外走著。
    上官落也缄默了，就这么跟在后面。
    就在这个时候。
    符愤拖著一个戴著鬼面的人，走到了林易的面前。
    “你好啊！”
    那个带著鬼面的人，发出了一个有些魅惑的女声。
    是个女人……
    没错，她就是阎罗在衍鬼眾的护法之一的——魅。
    林易漠然的看著这个女人，问：
    “这里的情况，你带人干的？”
    魅笑了笑：
    “怎么？不喜欢吗？”
    林易挥了挥手：
    “杀了吧！”
    魅的声音一瞬间就变了：
    “不！我还有话说……”
    她的话还没说完。
    一柄刀就快速的从她的脖颈间划过。
    刺啦——
    一瞬间，人首分离，最终脑袋在地上滚著，咕嚕嚕的转动著。
    身躯则失去了所有的力量，瘫软的倒在了地上。
    符愤看到林易如此轻易的就將对方的头目给杀了，还是有一点惊讶的。
    隨后他又接著问道：
    “还有几十个刚刚投降的叛军，如何处置……”
    林易甚至想都没有想，只是挥了挥手：
    “全部坑杀。”
    林易都没有看那些叛军们，就轻飘飘的下了这个决定，而且他还补了一句：
    “一个不留。”
    隨后，林易带著楚一翔的尸体，走到了外面，隨后將楚一翔的尸体放在了一棵树前，而林易也靠在一旁。
    上官落和骷髏走了过来。
    上官落已经开始啜泣了，她甚至都不敢看楚一翔了。
    骷髏的情绪也有一些低落，但他仍旧对林易说道：
    “这是个好孩子，他死了，对我们所有人来说，都是损失，但你知道……你没法把他带回长安。我们应该就地先放下来，大家先进城，现在启明城情况不明。泰正帝陛下生死未卜……”
    他的意思很明確。
    林易现在不应该为这些私情而浪费时间。
    他的第一要务，还是要衝进启明城。
    然后一路进皇宫，先保护下泰正帝，然后再想办法平叛。
    林易扭过头，看著楚一翔。
    这个孩子死得时候很安详，脸上没有任何痛苦的神色。
    林易笑了笑，道：
    “这个季节，长安应该可以放风箏了吧？一翔回家之后，也可以去放风箏。”
    他轻轻摸了摸楚一翔的脑袋。
    隨后將外衣脱了下来，披在了孩子的身上。
    林易站起身来，脸色变得认真了起来：
    “孩子，你就在这里，等我回来，带你回家，放风箏……”
    说完，他决绝的扭头，朝著战马的方向走去：
    “走！启明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