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4章 梦泪（3）

    嘭，嘭嘭嘭——
    撞击房门的声音再次响起。
    妻子流著泪，艰难吐字：
    “儿……儿子……”
    我默不作声。
    这个时候让妻子知道小龙的事，並不明智。
    妻子没有追问，只是留恋地看了眼房门的方向，又深情的看著我。
    从嘴里挤出字眼：
    “我……爱……爱你们……”
    “我也爱——不要！”
    我的制止还是晚了一步。
    妻子拿著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杂物堆里的摸到的剪刀，狠狠扎进了自己的心臟。
    血绽放。
    妻子嘴角弯起弧度，没了气息。
    我跪在地上，將妻子紧紧搂在怀中，不知所措，泣不成声。
    “为什么……阿芬你为什么……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没事……”
    咔嚓。
    忽然的响声从怀里发出。
    我睁开用袖子抹了把被泪水模糊的双眼，低头看去。
    妻子的手动了。
    瞬间。
    我的呼吸一滯。
    紧接著妻子的眼睛也睁开了。
    妻子嘴角的弧度咧到了耳根，笑得极为渗人。
    在我不可置信的震惊中，妻子站起身，360°扭了扭脖子，轻飘飘拔掉胸前的剪刀，轻蔑道：
    “低贱的人类，这么好的进化机会竟然想浪费掉！真是悲哀。”
    “你……”
    我惊到语结。
    哪怕在万界诡域这么久，我也从来遇到过这种离谱的事情。
    死人復生？
    妻子的能力根本和这个没有半点关係。
    还有，妻子突然变得好陌生，以往妻子向来柔声细语，笑意晏晏，脸上绝不可能出现这种鄙夷的神色。
    “你……你还是阿芬吗？”
    “真不错吶~”妻子围绕我打量了一番，“你现在什么都感觉不到对吧？不错不错，实力越高进化越慢，看在那个女人给我留了一个这么好的丈夫份上，我就不计较她刚才的自杀了。”
    “你果然不是她，你到底是谁，她呢？阿芬去哪了？！”
    “唉，还没进化的傢伙就是难以理解。”
    妻子在我身上嗅了嗅：“人味的確很重，搞得我都想拿你开胃了，也不知道你进化得多久？对了，你老家嘎掉之前你是什么实力？”
    “你到底想干什么！”
    “若是等你进化完成直接成为领主级，那我可就赚大发了，算了算了，我出去重新找点吃的，你在家好好等我回来哦~虽然咱们两现在相处不太愉快，但等你进化后，咱俩保证是万界诡域最恩爱的夫妻~”
    我再也摁耐不住，双手掐住妻子的脖子，厉声质问：
    “你到底是谁！！！”
    唰——
    如瀑长发宛如有了意识忽然袭来，且根根坚硬，宛如无数的细长钢针扎进我的面庞。
    妻子冷嗤了声，根本不在意自己的脖子，任由我掐紧：
    “不识好歹！
    既然你想找死，我就成全你！”
    噗噗噗！
    无数“钢针”在我脸上起伏，反覆捅穿，鲜血模糊了双眼。
    “啊——”
    嘶吼一声，我再也不留手。
    咔嚓！
    妻子的脖子被我掰断。
    但那些诡异的头髮还在不断移动，爭先恐后地在我身上扎洞。
    强忍著痛。
    我张嘴咬在妻子的头皮上。
    咬下一口。
    吞一口！
    再一口……
    不断反覆。
    这就是我的杀诡方式，【饕餮之胃】，无论诡的能力多少千奇百怪，只要被我吞到肚子里，就能用消化能力將其彻底杀死。
    可是，我从来没想到会有一天，用这个办法来对付妻子！
    泪水混合著鲜血，早已分不清彼此。
    直到最后一缕头髮和麵条一样被我吸进肚子，妻子的挣扎彻底消失，房间內只剩下两个完全看不出人样的身影。
    嘭嘭嘭——
    门的撞击声接连不断。
    看著怀里的妻子尸体，我再也忍耐不住，嘶声痛哭。
    ……
    记忆画面消散。
    白朴倒吸一口凉气，神色凝重。
    怪不得乙叔的院子永远只能看到安居小区的天空……
    因为乙叔的家乡，早就没了！
    怪不得乙叔从来不去副本……
    一个早就没了家的人，要“π”因子有什么用？
    他终於知道。
    为什么所有的世界都和飞蛾扑火般的在万界诡域找副本送死了！
    都是因为“π”因子！
    每个人身上的能力，根据评级可以换算为数额不一的“π”因子！
    而一个世界的“π”因子总和，决定著整个星球能不能继续存续，一旦跌破红线就……
    那道钟声——
    不是神的宴会开场乐；
    不是【绝望深渊】的刷诡提示音；
    不是什么比赛开始的信號；
    而是……
    文！明！的！丧！钟！
    每一次敲击，意味著一个文明的消失，一个星球的湮灭。
    而在丧钟响起一瞬间。
    星球上的所有人会变成诡！
    这就是万界诡域里诡的来源，也是【绝望深渊】里源源不断的诡出现的原因！
    但乙叔的妻子和孩子，形成的却是两种截然不同的诡。
    妻子拥有特殊的头髮能力，有思考能力，有智商，大概和白骨骷髏算是一个级別。
    但男孩……
    外表变得丑陋扭曲，思维彻底丧尸，只会本能的朝著人味追逐撕咬。
    因为年纪不满18吗？
    再按照诡化后妻子所说的“实力越高，进化越慢”……
    白朴眯了眯眼。
    怪不得每次想加乙叔心网好友时，乙叔总推三阻四，因为诡……根本没有心网！
    一个星球没了！
    所有在星球户口上的人，都会变成诡！
    思及此，白朴忍不住想起，当初有几个矿工为了离开地岛，一个个编造谎言来离职，最后一个人说的就是“老家没了”，相比前面三个人的走流程，当时血牛诡非常贴心对最后一个人说“地岛永远是你的家”之类的话。
    现在想来，血牛诡早就知道没了老家的人会变成诡，甚至血牛自己也是这样来的！
    只可惜，他当时没想这么多。
    乙叔因为实力比妻子和儿子强，所谓的进化也最慢。
    根据乙叔妻子的反应，在变诡之前，脑中会多出一些特別的信息，知道变诡后会性情大变、之前越喜欢什么之后就越討厌什么，所以乙叔妻子寧愿自杀也不愿意变成诡后伤害乙叔。
    而这些年，乙叔“进化”的进度逐渐拉满。
    强行陷入休眠状態来延迟诡化的时间，就为了等他回来，吃最后一顿饭，道歉，再送个礼物。
    心绪复杂。
    白朴让自己平静下来，继续缕清思路。
    目前看来，诡化后，实力会比之前提升一个大档次，乙叔临死前的道歉是真心的，但同样也打著让诡化后的自己来杀他的主意。
    乙叔甚至没有遮掩，直接在吃饭的时候就明说了。
    可是……
    一个没有了老家、没有了妻子、没有了孩子，什么弱点都没有，等待时间流逝变成诡的人，为什么会突然想杀他？！
    深吸一口气。
    白朴再次拿起眼药水。
    ……
    咔嚓！
    锁芯卡合，笼子门被死死关上。
    “吼——”
    坚固的铁笼里，“小龙”尽情发泄著不满。
    我將钥匙隨手丟进小池塘，钥匙沉底。
    就地而坐。
    和“小龙”面对面，拿起一旁的酒瓶，灌入口中。
    咕嚕嚕——
    因为酒精过敏的原因，我从来都不喜欢这个东西，可是……如果酒能让我忘记眼前，那我寧愿就这样醉死。
    辛辣，刺激。
    以前听別人说酒能忘忧，可喝著喝著，为什么感觉发酵的不是酒，而是心头的悲伤。
    没有喝醉，反倒更清醒了。
    也没有过敏。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嘶声大吼。
    歇斯底里。
    不仅仅是过敏体质的问题。
    才一天的时间。
    手掌上被诡化妻子的头髮刺穿的伤口，几乎全部癒合，连疤都没有留下。
    我没有任何痊癒方面的能力。
    “呵呵……”
    我隱隱能感觉到，我不一样了。
    就好像体內有一个倒计时，一个走到终点我就会死但同时又会出现一个新的我的闹钟。
    所有无家可归之人的终极下场么……
    心跳正常，能吃能睡，和以前一样。
    但强行屏住呼吸却不再有憋闷感，长时间不吃饭也不会饿，整夜不睡觉感觉不到丝毫困意……
    我不知道我到底还是不是人。
    亦或者处於人和诡的某种中间態。
    但是，心网没了……
    头顶的悬赏也没了……
    出门时，以往对我不屑一顾的那些诡，开始主动和我打招呼，似乎是想提前巴结诡化后的我……
    “呜呜呜……”
    我双手掩面，哭得声嘶力竭。
    好想好想去陪妻子！
    可是……
    小龙又怎么办？
    最低级的游荡诡，只要出了这个门，无论是人还是诡都能轻易捏死，我怎么能丟下我们的儿子……
    咕嚕——
    再次灌进一口酒。
    我躺在地上，仰面朝天。
    “我该怎么办……”
    ……
    这段记忆比较少，白朴很快就看完。
    大体上，和猜测中的大差不差。
    乙叔知道自己处於诡化状態，但是又不愿意捨弃儿子，整日喝酒买醉，以泪洗面直到光所有的幽石成为彻彻底底的酒鬼。
    接著看下一段。
    ......
    “酒卖这么贵，怎么不去抢......”
    我摇摇晃晃，拎著空酒瓶回家。
    自从幽石光，酒馆就不让我进门了，那些客人喝剩下的反正也是要丟，还不如让我舔几口，真是浪费啊。
    电梯间。
    忽然看到屏幕上的一张海报。
    《穷鬼公寓副本报名通知》
    任务时限：12小时
    任务目標：使玩家通关失败
    任务要求：1，禁止伤害玩家；2，报名成功后，任务期间玩家可自由在您的房间內出入
    报名要求：除人类皆可。
    当前已报名人数：66/100
    任务成功奖励：0.1阴德，一个月房租，500幽石（三个任选其二）
    “呵呵，不当人还有这种好事？”
    苦笑一声。
    啪！
    我將大拇指摁了上去。
    谁会和钱过不去呢，不赚钱怎么买酒？
    报名成功。
    我回到家里，钻进早已发臭、被衣服遮掩的床，一边等一边思考怎么让这个玩家留在副本里。
    在万界诡域闯荡这么久，每个副本，大家无一例外为了自己的利益坑蒙拐骗，我早就习惯了这种生活，现在无非是从玩家身份变成了npc，要做的事情並没有什么变化。
    “吼——”
    “小龙”发出飢饿的咆哮。
    这些时间相处下来，“小龙”似乎是习惯又或者是感受到了我身上人味变淡，已经不会再隨意吼叫了。
    这说明，闯关者来了！
    我从衣服堆里站起，看向来人。
    是个和小龙年纪差不多大的男青年，脸色焦急，眼中却都是谨慎。
    我忍不住心里一软。
    如果那一切不曾发生，如果小龙还在，应该也会和这个青年一样……
    我拿起一旁的空酒瓶往嘴里倒了倒，一滴也无，只好失望的扔回地上，对著面前的青年道：
    “我也不整那些虚的，下棋定输贏！
    如果你能贏我一盘，我就同意你入住，如果你输了……那我就无能为力了！”
    一盘。
    又一盘。
    我有【计算之脑】，还有这么多年的阅歷经歷，这个刚刚成年的小傢伙怎么可能是我的对手。
    不过，小傢伙確实很不错。
    敏锐机智，思维迅捷。
    哪怕在万界诡域遇到那么多人，这个小傢伙还是第一个能让我刮目相看的。
    想当初，我获得【穷鬼公寓】入住资格时，也是用武力一个个逼著npc们弃权，最后所有npc都弃权，我被动通关。
    当时的我，头顶也有1血晶的悬赏。
    这个小傢伙简直就是世界上的另一个我啊！
    以往下棋从未认真的我，这次不得不专注起来。
    好在，小傢伙有点沉不住气，每盘贏的都是我。
    时间流逝。
    副本的通关时限只有12个小时。
    肉眼可见，小傢伙越来越急躁，甚至还偷偷在袖子里藏了一把刀。
    在落子的瞬间，那把刀果然刺了过来。
    早有准备的我轻鬆將其拦下。
    【束缚之筋】
    体內的韧带被强化过，被我捏住的东西几乎无法挣脱。
    肌肤接触。
    我好奇的用【回溯之眼】来观看这个小傢伙三日內的经歷和记忆。
    （嗯？）
    （怎么有一只淄虫？淄虫不是都灭绝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