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光辉的荣耀（四）

    洛白的记忆有些模糊，不过他不是太在意。
    他本来就是一只阿飘，记忆时好时不好的，偶尔忘了什么也很正常。
    他漂泊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漫无目的地游荡着。
    现代化的钢铁建筑矗立在平整的水泥地上，宽广的路面延伸到洛白的视线尽头，一眼看不到底。
    这里……似乎是洛霞城？
    一位银发的大主教正站在大教堂前的草坪上，阳光透过马赛克玻璃照射，为他染上了一层神秘的光晕。
    洛白记得对方，他似乎是叫卢米亚。
    “我所侍奉的光辉，它包容，它温暖，它是……”
    卢米亚主教自带神性，他的话语拥有令人宁静的力量。
    几位长着外国脸孔的人，时不时与卢米亚讨论。
    红发的战士：“赞美光辉。”
    贵族气质的青年：“卢米亚，你下一次演讲去哪里？”
    蓝发的不羁者：“你什么时候有空去沧澜？传播教义还得是你。”
    还有一群洛白觉得眼熟，但洛白一个名字也叫不出的人，都在向卢米亚提问。
    这些人全都是外国人的长相，非常显眼，但洛白就是想不起来对方的名字。
    他们是谁？
    洛白满是困惑地飘走了。
    他路过炼金实验室，戴着口罩的萨都拉正在研发新的炼金阵。
    不过这次，博学的炼金术师他好像失败了。
    炼金阵眼看着发出阵阵黑烟，这是即将爆炸的前奏。
    这时，一头身姿矫捷的黑豹一口叼住了萨都拉的后颈，将其叼离了实验室。
    ‘轰’的巨大爆炸声下，萨都拉的炼金实验室又炸开了。
    天摇地动。
    爆炸平息后，萨都拉脱下了自己的口罩。
    “我没事，你不用担心我。”
    黑豹下一刻从豹子变成了人，一双绿色的眼眸满是担心。
    “下次你进行炼金实验时，我必须在你身边。”
    萨都拉摸了一下对方还没变回去的黑豹耳朵，勉强道：“好吧。”
    听到爆炸声，姜燎拿着治疗药剂匆匆赶来。
    他推了推眼镜：“我就知道是你这里又爆炸了。喝了吧！安神排毒的。”
    萨都拉表情勉强：“我真的没事。”
    说完，萨都拉就对上了两双炯炯有神的眼睛。
    萨都拉的声音变小：“我喝，我喝。”
    炼金术师咕嘟咕嘟将药一口闷了，喝完他就皱起了眉头。
    “苦。”
    见三人相处融洽，洛白得眼尾上扬。
    他们的关系可真好啊……
    阿飘洛白继而歪了歪脑袋。
    不过……他们的名字是什么来着？
    洛白眨了眨眼眸，他想不起来，那就不想了。
    他继而离开了试验区域，来到了训练营。
    营地内，金发蓝眼的骑士王正骑盔甲战马上，他灵活地演示了一套骑士突进的招式。
    “骑兵作为机动性最强的兵种……”
    骑士说话字正腔圆，气势很强。
    洛白总觉得骑士很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洛白一个走神，就听见‘当’的一声，另外两位骑士在操练过程中，偷袭骑士王。
    金发的骑士王游刃有余地挡下了攻击。
    “这次的偷袭比上次有进步，但你们的力气还是差了点。”
    说着，骑士王手腕旋动间，将其他两人击倒在地。
    后者用崇拜的眼神看向骑士王：“您还是那么厉害！”
    骑士王笑道：“再多练练，你们也可以做到像我一样。”
    洛白觉得，如果在战场上能追随这样一位骑士，应该会令人很心安。
    “不过……怎么又是外国人？”
    洛白多看了骑士营地中的人后，再飘走。
    最后，洛白飘到洛霞城的钟塔上方。
    这是他日常休息的地方。
    成为阿飘后，洛白大部分时间都是无所事事的。
    他不需要练级，不需要睡觉，不需要社交，甚至不需要说话。
    时间久了，洛白都忘了一天24小时中，原来人类是要睡觉的。
    他于是开始睡觉，开始昏睡，自己变得昏昏沉沉的。
    洛白明白，他或许是要消失了。
    不过他没有什么想法。
    毕竟他早就已经死了，能作为阿飘多活那么多年，洛白已经很开心了。
    飘到钟塔顶楼的时候，洛白没想到这个绝佳的风景位已经被人占据。
    洛白轻轻飘到对方边上，盯着对方的脸看了会儿。
    很英俊。
    洛白同时认出了对方，是沈帝，有毁灭君王之称的青空领主。
    对方睡着了之后看起来很安静，丝毫没有洛白印象中的煞气。
    洛白发现，自己有些想戳一戳沈帝的脸。
    好奇怪的想法。
    就在这时，门后传来一道声音。
    “哥，哥！别睡了，快起来开会啦！！”
    伴随着噔噔噔爬楼梯的声音，沈千陵赶到沈帝身边，二话不说就把沈帝摇醒。
    沈帝翻了个身，一点也没有准备起床。
    沈千陵于是像只狼狗一样，拱着沈帝。
    “起床起床，哥，起床啦！”
    沈帝只好不耐烦地起身，他非常不爽地瞥了沈千陵一眼。
    “你精力真旺盛。”
    沈千陵的眼睛一亮，他以为沈帝在夸奖他。
    下一刻，沈帝话锋一转。
    “我的公务再分你一半吧！”
    沈千陵：“哥，你不能这样，你不能。”
    沈帝：“我已经决定了。”
    “不行，哥……！”
    ……
    两人吵吵闹闹地离开灯塔，看起来关系非常好。
    洛白欣然一笑。
    有家人可真好啊……
    他也想要有家人。
    可是他的家人早就抛弃了他。
    洛白抱着膝盖坐在灯塔的地上，他呆呆地看着夕阳。
    忽然，有什么东西碰了碰他的裤脚。
    洛白：？
    嗯？
    他都是阿飘了，还有什么能碰到他吗？
    洛白低头，就看见一只穿着粉色蕾丝边小衣服的小骨手，正在戳他的裤子。
    洛白：……？骨手？
    洛白伸手，碰了碰骨手。
    硬的，凉的。
    洛白讶异：“竟然能够碰到。”
    洛白成为阿飘后，已经很久没有触碰到实物了。
    指尖的触感，令洛白很怀念。
    洛白夸奖小骨手。
    “你长得很好看，像星云一样漂亮。”
    骨手因为害羞，星云骨头变成粉红色的了。
    洛白盯着骨手看了一会儿：“你那么特别，总觉得你应该有个好听的名字。”
    骨手抬了抬手掌，蹭了一下洛白的侧脸，就躺在洛白怀中。
    洛白摸着漂亮骨手。
    “虽然不知道你是从哪里来的，但既然来了，就陪我一会儿吧！”
    很久没有触碰到实物了，洛白对骨手爱不释手。
    他一直盘着骨手，直到自己的手都盘酸了后，才忍不住困意在灯塔顶端睡了过去。
    星月照射在洛白的脸上，从他的身躯中穿透。
    躺在洛白怀中的骨手在月色下，变成虚影消失。
    洛白的怀中空无一物，外面的喧嚣与他毫无关系。
    他只是一个孤零零的鬼魂，游荡在人世间，总有一天会变成一堆泡影什么都不留下。
    他是谁？
    他是洛白。
    但……洛白又是谁呢？
    洛白感觉自己很累，意识也不是很清醒。
    阿飘的身躯逐渐变得透明。
    他好像忘了很多很多重要的事，他的身体也变得很重很重。
    好奇怪啊……
    他明明是阿飘，明明没有被多少人在乎过。
    为什么现在会有一种，他不想离开的强烈念想。
    就好像他喜欢着这里，就好像，他曾经被爱意包围着。
    ‘哐啷’一声，万里无云的天空闪过一道惊雷，白金色的剧烈光芒照亮了天际。
    洛白猛然惊醒。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空。
    沉色的夜空好像玻璃碎裂那样，碎出了一道道缺口。
    金色璀璨的光芒犹如天神降世那般，为天空装点上了支离破碎又神圣的光之气息。
    好温暖……也很熟悉的感觉。
    下一刻，黑色的火焰附着在天空的外壁，来势汹汹。
    火焰燃烧着，侵蚀着，好像要将一整片天空都吞噬抹去。
    黑焰在洛白的眼瞳中跃动，明明代表着毁灭，却令洛白感到安心。
    这是……什么？
    我是谁？
    我又为什么，会在这里？
    洛白沉思间，一道焦急的机械音在他耳边响起。
    “洛白醒醒别睡！你答应过我要给我更换玩偶身躯的。”
    “洛白，快醒醒！再不醒来我又要脱离你的身体了。”
    “洛白呜呜，快醒来……”
    系统：【检测到宿主生命值降到0，系统判定宿主死亡，即将脱离宿……】
    系统：【玩家特性技能‘不死者’发动，生命值锁定为1】
    冰冷的机械提示音如同利刃那般，穿透了层层虚假，直达真实。
    白金色的雷光与黑色的火焰阻断了迷雾再生，审判着假象。
    洛白的黑眸逐渐多了神采。
    万千记忆冲破枷锁涌入洛白的思维海中。
    ……
    “吾主，贴贴~”
    “为王而战！”
    “为王献上战利品！”
    “谢谢你，洛白。”
    “洛白，您是我们唯一的亡灵之主，您的选择就是我们的选择。”
    “我喜欢你，洛白。我的选择只有你。”
    ……
    洛白，王，洛白，吾主……
    稚嫩的，年轻的，郑重的，温柔的声音……
    每一个声音都在叫着他的名字。
    我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