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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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内仆人手脚不停,李照上前,在不远处榻上坐下。
    卿云目光追随,只觉李照神色之中似有几分难言之态,心下竟也有几分清楚明白。
    二人具都默默的,一个清醒,一个糊涂,却都有物是人非之感。
    "还记得苏兰贞么?"李照开口道。
    卿云目光望过来,李照道:"他无事。"
    卿云心说他知道。
    但凡离了他,自然便无事,只到了他跟前,才遭了不知多少难。
    "你心里也有几分明白,是吗?"
    李照看着卿云,总觉着他不是那么糊涂,他教他写字时,便有几分察觉,速逼了秦少英反叛,将人硬从宫里头抢出来。
    卿云神色定定的,是啊,他心里头有些明白,只是不说罢了,太多的人与事,又如何想得透彻,说得明白?
    仆人们替卿云擦干了头发,便逐一退下。
    李照静坐片刻后,道:"饿了吗?"
    "不饿。"
    一时无话,李照垂首拨弄大拇指上的扳指,卿云也只静静地望着窗上的雕花纹样,案上香炉烟气袅袅。
    "殿下,京中来信。"
    "呈上来。"
    侍卫推门进入,呈上密信,李照打开速览,随即便放到一旁沉思。
    卿云视线从窗户慢慢转移到李照面上,他忽然觉着这一切都很熟悉,很久以前,他也是这般在他身边。
    三日后,成鹊生果然配出了解药,带着三四药童,下针用药。
    秦少英抱着手在一旁看着,心中五味杂陈,他自然希望卿云能够醒来,却不知卿云醒来后又会如何。
    将最后一根银针拔出,成鹊生擦了下额头上的汗,"好了,待他睡上两个时辰,大约便能醒了。"
    秦少英不禁问道:"他醒了,会将所有的事都记起吗?"
    成鹊生微微一笑,胸有成竹,"那是自然。"
    秦少英不说话了,扭头看了下周围,"你们的主子呢?"
    瞭望台上,李照正望向边境方向,秦少英少来时,身边暗卫通报,李照未作反应。
    秦少英抱着手臂站在李照身边,道:"他快醒了。"
    李照道:"成先生医术高明,是信得过的人。"
    秦少英道:"他既医术那般高明,为何会废了一双腿,难道是天生的?"
    李照道:"是他师弟下的毒。"
    秦少英惊愕,"叶回春?!"
    李照道:"何必如此惊讶,他们不过是师兄弟,亲兄弟不也有反目成仇之时?"
    秦少英顿了顿,道:"他一直深恨你。"
    李照笑了笑,"他也配。"
    秦少英扭转过脸,李照神色如常,似仍是那般平静端和的模样,只口中吐出的那三个字实在叫秦少英极为惊讶,这不是从前的李照能说出来的话。
    寒风拂面,李照道:"这几日,你应当已想好了。"
    秦少英攥了下手中的刀,沉默不言。
    "你若不愿出手,我自也别有人选,只秦大将军辛苦一世,你是他的独子,若就此埋没,我也对不住他。"
    秦少英抿唇道:"何必将话说得如此冠冕堂皇,说来说去,不还是要骗得我们父子为你李氏卖命?"
    "你自负心计,难道就看不到除了自己之外的其余人?天下之大,你眼中就只有氏族之争?你是只有坐到皇位御座之上,眼中才能看得到天下百姓?"李照冷冷道,"这世上最承秦恕涛恩情的不是我李氏,是边境千千万万受他庇佑的百姓,他是在为江山百姓,为你这独子卖命,你呢?你觉着那是枷锁?那是你父亲背了一生的责任!"
    "名利权位,谁不想要?"李照目光看向呈星状远处模糊的边境三州,"你若有本事,皇位你自可来坐,你坐得住吗?"
    秦少英胸膛起伏,他目光冷厉地看向李照,"你又有何本事?就凭你生在皇家?"
    "不错,"李照余光平静地拂过秦少英的面庞,"我生来便受父母恩惠教导,父皇对我抱有极大的期望,你又何尝不是?若非出身王公贵族,你又如何能受名师教导,习得一身武艺兵法?你我都没有资格去谈什么出身高低,若是你下位之人也这般问你,你又该如何应答?"
    "我不妨再告诉你,程谦抑并非在替李崇卖命,他不过是蛰伏隐忍,以待后效,非是不全力追杀,不能获得李崇的信任罢了,也只有他去指挥追击,作那一场戏,你们才能有一线生机,不谈出身,你又凭什么年少便是大将军,他却要在宦海中挣扎浮沉?"
    秦少英双瞳猛地收缩。
    "别以为自己有多么奇货可居,"李照道,"若非你是秦恕涛的儿子,我不会管你,什么快意江湖,山野游历,这些都不过是你不得志时的自我放逐,你已年近而立,为你遮风挡雨的父亲已死,还有多少日子可供你挥霍?"
    李照转过身,见秦少英低着头怔怔地不动,便从他身边走过,留他自己在瞭望台,看一看他父亲拼死守护了一生的边境之地。
    好像是做了很长很长的一个梦。
    长梦初醒,人会有些恍惚,仿若还在梦中。
    卿云睁开眼,望见淡色的床幔,目光滞了片刻,随即便意识到屋内还有他人,视线慢慢移动,便见透着日光的窗前立着一白色身影。
    卿云闭上眼,恍然间往事如昨,时光如流水,再睁开眼,神色之间便已是清醒之色。
    窗边的李照似有所感,他回过脸,瞥见了睁开眼的卿云。
    二人面上神色都是出奇的平静,仿佛早有预感,会有今日一见。
    得知李照死讯的那一日,卿云被李崇逼得失了神志,故而李照的死讯在卿云心中一直都如浮萍一般,只是那般淡淡地掠过,尚未激起多少波澜,便又沉了下去。
    李照失去了卿云太久,未曾想,山重水复,却也不是柳暗花明。
    卿云想要坐起身,只是他的神志恢复了,却好似同身子并不协调似的,动作仍是有些迟缓,李照放开手过去搀扶了他坐起。
    "殿下。"
    仍是那两个字,卿云这回却是说得干脆,不像那夜梦游一般。
    李照坐了下来,面对卿云,"醒了?"
    卿云道:"醒了。"
    李照道:"可还有不适之处?"
    卿云抬起手,手指伸缩,还是有些迟钝,"尚可。"
    二人之间竟一时又是无话,实则是有的,只开口,恐怕便是血肉模糊,鲜血淋漓了。
    卿云打量了李照的侧脸,冷静道:"殿下受伤了。"
    李照瞥眼,"一点小伤。"
    "殿下死里逃生,是要夺回皇位了。"
    "不错。"
    "新君得位不正,殿下自然一呼百应,成事之时,指日可待。"
    李照没有继续说下去,他不想同卿云谈这些事,他想谈的是别的,只方才他对秦少英可以无话不说,在卿云面前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你好好养病,"李照起身道,"我叫成先生再来瞧瞧你。"
    卿云盯着李照的身影,看着他身影移动,心下却是一阵阵地想笑。
    李照怕了。
    他知他杀了他的父亲,即便是在旁人的算计之下,他亦是杀了他的父亲,他是他的杀父仇人!
    卿云这回醒来,算是彻底醒了,比在李崇身边醒的那一回还要更清醒,十年的时光扑扇着过来,他心里头涌上一股狠劲,往事如潮,当年要捅福海的那股狠劲伴着倏然恢复的记忆进入了他的胸膛。
    "李旻,是我亲手杀的。"
    卿云怀着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恶毒心思,两回啊,他算是死了两回了,他不想再同任何人虚与委蛇,"殿下,你应当知道了吧?"
    李照脚步停住,他背对着卿云,道:"我知道,是他们利用了你。"
    "不——"
    卿云冷冷地吐出一个字,双目幽深地盯着李照的背影,他才醒时还觉着身子仿佛不是自己的,喉咙发声也不痛快,只这一字后,忽然浑身都通畅了。
    "便是他们不算计,我也早想杀他了!"
    卿云捏着手掌,仿若排山倒海般的恨意涌来。
    "他该死,他早该死了!"
    "我在他身边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为了从他手中得到那么一点宠爱权力,我费尽心思地讨他的欢心,受尽折磨痛苦,不知何时便会坠入深渊,哈哈——"
    卿云笑了一声,面上流露出狰狞之色,"我恨他,我恨你们,我恨你们所有人!你们都该死!"
    卿云说着,低垂下脸,泪水不自觉地从眼中涌出,胸口似哽了块石头,抬手按住胸前,几是喘不上来气,气息奄奄地将要倒下去,便被回身而来的李照给扶住了。
    李照抬手罩住他的口鼻,让他只在他掌中慢慢吸气,卿云起初还在挣扎,几息之后才终于恢复了气息。
    李照挪开手,看向卿云的泪眼。
    "你为什么还活着……"
    卿云低声道,"我恨你,这个世上我最恨的人便是你……你最该死……"
    李照静静地看着卿云,他的眼中亦染上了一层暗红。
    "我被卷入黄河之中,额头撞在了石上,整个人在滔天巨浪之中浮沉……"
    幼时,父亲征战,李照虽也跟着辗转过了颠沛流离的日子,只他身边到底还是无数人照顾着,细算来,实则是一日辛苦日子都未曾有过的。
    此次监军,身为太子,李照也见了不少民情世事,他心下生出几分柔软,也添了几分冷硬坚决,他自以为自己对卿云有了几分了解体谅。
    只未曾有那一刻,在一波又一波打来的窒息巨浪中,那种生死不由自主的绝望比滔天的巨浪更令人窒息。
    泥水漫入口鼻,他在生死边缘奋力挣扎,早亡的母后、冷情的父亲、不能称为师父的师父……这些人在他的脑海中一一浮现。
    最深刻的却是卿云的面容,他伴在他身边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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