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风暴后的尘埃与新生

    审计风暴席捲过后，创新產业投资基金会內部瀰漫著一股肃杀与新生的混合气息。
    238件违规违法事件的处理，像一场疾风骤雨，冲刷掉了附著在庞大机构上的浮尘与蛀虫，这还是內部审计。
    后面跟著的是国际会计师事务所的专业人士和上级纪律部门巡视。
    保利投资集团165件的触目惊心，让刘淮海黯然离场，调任总参秘书长看似平调，实则远离了核心权力圈与丰厚的分红池，箇中滋味，只有他自己清楚。
    肖镇在航电实验室熬红的双眼，映照著铁腕下的疲惫与决绝。
    他给了刘淮海最后的体面，没有污点记录，但保利董事长宝座的失落，已是无声的惩罚。
    李玉林这位肖镇的老搭档、经验丰富的“大內总管”，从魔都地方行政口调任基金会常务副主任兼復兴董事长，如同一根定海神针，迅速稳住了因审计而人心惶惶的局面。
    他的严谨务实与刘菊香的铁面审计相得益彰，开始著手重建更严密的內控体系。
    韩伊的任命，在军內引起不小震动。
    这位肖镇当年亲手带的博士高徒，科学院院士、国际半导体专家。
    以其在国际资本市场上的犀利眼光、卓越管理能力和深厚的军工科研背景（肖镇带出来的，专业底子极其扎实）闻名。
    他的“空降”保利，打破了原有派系的平衡，也预示著肖镇对保利进行彻底国际化、专业化改造的决心。
    那份“具有国际视野和优秀的管理统筹能力，具有良好的科研素养”的军部评语，既是对他的认可，也是赋予他的沉重使命。
    保利这艘曾因刘淮海的粗放管理而差点触礁的巨舰，急需一位能掌舵远洋的船长。
    韩伊上任伊始，便雷厉风行，首先重组了被詬病已久的全球客户响应中心，特別是阿根廷售后巡视组被彻底清洗，换上了精通业务、数据导向的新团队。
    他要求所有报告必须“用数据说话，拒绝一切套话空话”，並亲自抓智利、巴西新订单的落实，效率之高，让保利上下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与活力——这位肖主任的高足，行事风格颇有乃师风范，甚至更添几分锐气。
    肖镇得知叶向东因“电视机事件”与保利失之交臂时，也只能在白市驛基地的宿舍里，对著窗外起降的j13a原型机，长长地嘆了口气。
    他理解叔父的考量，也明白纪律的底线不容触碰。
    向东的才能毋庸置疑，但这一丝污点，在风暴过后的敏感期，足以阻断他的晋升之路。
    肖镇將这份惋惜压在心底，將更多的精力投入到眼前的技术攻坚上。
    j13a、h81、y200、j13b系列的下线，標誌著共和国航空工业一个崭新时代的开启，他必须確保这些国之重器从生產线走向蓝天的每一步都万无一失。
    与此同时，肖镇的家庭布局也在悄然推进。
    在玉泉山6號楼那顿以饺子“招待”的家宴上，李小云巧妙地將肖镇想调她二哥去基金会接替刘菊香位置的想法，透露给了父亲。
    老爷子沉吟半晌，在饭后散步时才缓缓对肖镇道：“我家老二（指李小云二哥）在魔都那个位置，油水是足，但盯著的人也多，是口热锅。
    调到你那儿去，级別提半格，分红利好，能解燃眉之急，也省得在魔都招风惹眼。
    至於吃相…你考虑得对，老大老二都占著要害，容易授人以柄。
    让老二挪一挪，退一步，是步好棋。
    这事，我回头跟他透个风，问题不大。小海调走，向东的事…可惜了，但规矩就是规矩。”
    肖镇点头称是，岳父的政治智慧，总能在他需要时提供清晰的指引。
    调李小云二哥，既能加强自己在基金会核心层的力量（復兴集团是基金会重要资產平台），又能平衡李家內部的资源分配，还能让这位擅长內管的舅哥获得实惠，確实是一石三鸟。
    审计风暴的余波尚未完全平息，德勤和光辉国际的国际化改造团队正在116楼日夜奋战。
    老刘引入外脑的决心很大，肖镇也乐见其成。
    基金会这头“狼”，不仅需要锋利的爪牙，更需要一套符合国际规则的“狼群”管理法则，才能在未来的全球博弈中持续“吃肉”。
    这天下午，肖镇难得提前结束了在基地的会议，回到南山和李小云下棋。
    刚摆开棋盘，秦明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脸上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肖主任，韩董事长那边…遇到点小麻烦。”秦明压低声音。
    “哦？他才上任几天？保利那潭水，这么快就有人按捺不住了？”
    肖镇落下一子，头也没抬，对自己这个学生的能力有基本信心，但也深知保利积弊之深。
    “不是內部。”秦明將一份加密简报递给肖镇，“是阿根廷那边。我们新的售后巡视组抵达后，严格按照新规深入调查，发现之前那份『务虚』报告掩盖的问题，比预想的要严重得多。
    不仅仅是服务响应不及时、语言包转换有缺陷这些小问题。
    他们查到了…一些零部件採购合同上的猫腻，涉及当地中间商虚高报价、甚至以次充好，而且…可能牵扯到我们保利原驻阿办事处的个別人员，以及…阿根廷军方接收部门的个別人士。金额不小，手法隱蔽。”
    肖镇拿著棋子的手顿在了半空。审计风暴刮掉了內部的腐肉，没想到在遥远的南美，还埋著这么大一颗雷。
    刘淮海时期的粗放管理，留下的后遗症开始显现了。
    他放下棋子，快速扫过简报，眉头紧锁。
    “韩伊什么態度？”肖镇的声音沉了下来。
    “韩董非常重视，已经命令新巡视组秘密固定证据，暂时不打草惊蛇。
    他认为，此事性质已超出保利內部审计范围，可能涉及跨国商业贿赂和职务侵占，需要基金会审计部和军部督察甚至更高级別的力量介入。
    他请求您的指示，並建议成立联合专案组。”秦明匯报得条理清晰。
    肖镇缓缓將视线从简报移开，看向窗外暮色沉沉的南山。自己这个学生，嗅觉敏锐，行事果断，没有因为刚上任怕惹麻烦而捂盖子，这份担当让他心里稍安。
    “告诉韩伊，他做得对。证据链要扎牢，范围要摸清，但动作要隱秘。
    这不是保利一家的事，关係到国家装备出口的信誉和我们军工人的脸面，更关乎国际军贸规则。”肖镇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著不容置疑的决断，“通知李玉林和刘菊香，成立联合专案组，代號…『南十字星』。
    你亲自协调，必要时，可以动用我们在那边（暗示情报渠道）的关係。
    记住，要办成铁案，无论涉及到谁，绝不姑息。这风暴，看来还得再刮一阵子，而且要刮到国境线外了。”
    秦明肃然领命：“明白！我马上去办。”
    秦明肃然领命：“明白！我马上去办。”
    肖镇重新將目光投向棋盘，但心思早已飞越重洋。
    阿根廷的阴云，预示著这场由售后服务引发的审计风暴，远未到尘埃落定之时。
    新的挑战，已在风暴的余烬中悄然滋生，並且更具国际性和复杂性。
    而韩伊这把新磨的刀，也是他寄予厚望的学生，能否劈开这团国际迷局，將是对其能力的真正试炼，也关乎著保利、乃至创新基金会在全球舞台上的声誉与未来。
    韩伊的行动比肖镇预想的更快、更精准。
    接到肖镇的明確指示和授权后，韩伊没有丝毫犹豫。
    他深知，处理这种牵扯两国军方和企业的敏感事件，既要雷霆手段，更要外交智慧，必须快刀斩乱麻，將负面影响降到最低，甚至转化为机遇。
    第一步：锁定证据，精准切割。韩伊命令“南十字星”联合专案组（由基金会审计精英、军部督察精干及韩伊亲自挑选的保利国际法务、技术专家组成）迅速行动。
    利用肖镇授权调动的资源（包括非公开渠道），在极短时间內，不仅坐实了原驻阿办事处一名中级主管与当地中间商勾结、虚报价格、收受回扣的事实，更关键的是，他们拿到了確凿证据，证明阿根廷军方接收部门的一名上校是主要索贿方，並参与了以次充好的验收放行。
    所有证据链严密、专业，完全符合国际司法和商业仲裁標准。
    第二步：低调施压，巧妙斡旋。 韩伊没有选择將丑闻公之於眾，那只会两败俱伤，损害的是华夏高端装备的声誉和阿根廷军方的脸面。
    他通过保利在阿建立的、相对乾净的军方高层人脉（这是前任刘淮海为数不多的有效资產），安排了一次极其私密的会晤。
    会晤对象是阿根廷空军一位德高望重、与腐败上校並非同一派系、且对中方装备评价颇高的中將。
    会晤中，韩伊没有疾言厉色，而是以一种专业、冷静甚至略带遗憾的口吻，將部分关键证据（足以证明阿方人员责任，但隱去了中方涉事者具体信息以留余地）呈现在对方面前。
    他强调：“將军，我们珍视与贵国空军的合作，j9afc是性能卓越的平台。
    但这份报告揭示的问题，不仅损害了保利的商业利益，更重要的是，它可能让贵国宝贵的国防经费未能物尽其用，甚至可能影响装备的长期可靠性和飞行员安全。这绝非我们合作的初衷。”
    第三步：给出方案，转危为机。*在对方中將脸色铁青、震惊愤怒之际，韩伊適时拋出了解决方案：
    1. 內部清理：*强烈建议阿方內部处理涉事上校及关联人员，保利承诺对此保密，並提供必要证据支持。
    2. 损失追偿：*保利將依据合同和国际法，通过商业和法律途径，向涉事的当地中间商及阿方涉事人员（通过阿方內部处理后的追缴）追索全部不当得利和损失。
    保利展现的是依法维权的姿態，而非咄咄逼人。
    3. 技术补救与升级：这是韩伊拋出的重磅橄欖枝。
    他宣布，保利將免费为阿根廷空军现役的所有j9afc战机，进行一次全面的航电系统深度检测和关键隱患部件（涉及以次充好部分）的免费更换升级。
    同时，作为对合作伙伴遭遇此不愉快事件的补偿，保利愿意以极具竞爭力的优惠价格，为阿方提供一批最新型的、与j13a同源的先进空空飞弹模擬训练弹和配套的地面训练系统，並附赠一套西班牙语版的先进战术模擬训练软体。
    他强调，这旨在“確保阿根廷飞行员能安全、充分地发挥j9afc的全部战斗力，並为未来可能的深度合作奠定互信基础”。
    韩伊的这套组合拳，迅捷、专业、且极具策略性：
    快：从发现问题到拿出解决方案，时间极短，避免了问题发酵。
    准：精准打击责任人，保护了中阿军贸大局。
    巧： 给阿方保留了足够顏面和內部处理空间，同时通过免费升级和优惠提供新装备/训练系统，將一场危机转化成了展示保利责任感、技术实力和合作诚意的机会。
    特別是那套先进的战术模擬训练软体，直击阿空军提升训练水平的痛点。
    效果立竿见影，那位阿方中將深感震撼於韩伊的效率和手腕，更对保利展现出的“诚意”和“实力”印象深刻。
    內部清理迅速启动，涉事上校被调离並面临军法审判，中间商的追责同步进行。
    更重要的是，阿空军高层经过此事，对保利的专业性和可靠性评价大幅提升。
    仅仅两周后，在韩伊即將结束对南美市场的首次巡视前夕，一份来自阿根廷国防部的意向书摆在了他的案头。
    意向书明確表示，基於对保利集团高效、专业的问题处理能力以及后续优质服务的认可，阿方“初步决定”，將原计划向欧洲某国採购的一批“先进雷达系统”和“中程防空飞弹系统”的订单，转向与保利集团进行洽谈，並邀请韩伊儘快率技术团队赴阿进行详细磋商。
    这份订单的价值和战略意义，远超之前j9afc的售后服务合同本身。
    消息传回国內，正在白市驛基地紧盯j13a首次滑跑试验的肖镇，紧绷的脸上终於露出一丝难得的笑意。
    他拿起保密电话，直接打给了韩伊。
    “干得漂亮，韩伊。”肖镇的声音透著讚许，“乾净利落，有理有节，还顺带搂草打了兔子。这才是保利董事长该有的样子。”
    电话那头，韩伊的声音沉稳依旧，但能听出一丝如释重负和斗志昂扬：“老师过奖了。是您部署得及时，团队协作得好。
    阿根廷的雷排了，新苗也种下了。不过，这新订单的谈判才是硬仗，欧洲对手不会轻易放手，阿方內部也会有不同声音。
    我准备带最精锐的商务和技术团队过去，务必啃下这块硬骨头。”
    “放手去做。”肖镇斩钉截铁，“需要什么资源，直接找刘菊香协调，我全力支持。
    记住，我们的底线是技术和商业规则，但该展现肌肉的时候，不用客气。让南美人看看，什么叫真正的『客户响应』！”
    掛断电话，肖镇望向窗外跑道上蓄势待发的j13a原型机，银灰色的机身流线而充满力量感。
    內部审计的风暴渐渐平息，阿根廷的阴云被韩伊巧妙驱散並化为机遇，而眼前这架凝聚了无数心血的战鹰，即將迎来它的首飞。
    “风暴之后，总有新芽破土，鹰击长空。”肖镇低声自语，眼中闪烁著对未来的锐利光芒。
    保利这艘巨舰在韩伊的掌舵下，正调整航向，驶向更广阔也更具挑战的国际深海。而他，作为这庞大事业的奠基者和守望者，目光已投向更远的苍穹——那里，j13a的轰鸣即將撕裂云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