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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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外的月华如冷冽玉盘,明晃晃地泼洒进来,刺得人眼生疼。孟悬黎急令下人将廊下卷帘尽数放下,屋内顿时笼上一层灰暗的薄纱,如同女子垂下的玄色帷帽。
    清风吹动帘影,幢幢浮动,更添几分幽深莫测。
    孟悬黎见孟仲良仍无苏醒之兆,方欲起身去端参汤,丹若已悄然闪入。孟悬黎忙将她拉至廊下僻静处,压低声音:“如何?医女那边怎么说?”
    丹若警惕地四顾一番,声若蚊蚋:“与姑娘猜的大差不差,只是,那医女还说,大小姐这胎若保不住,只怕日后便再难有孕了。”
    “再不能有?!”孟悬黎心头剧震,匪夷所思。然静心一想,这是孟岫玉能干得出的事。
    “孩子几个月了?”
    丹若听她声气不对,连忙补充:“大姑娘前些日子常往长生观跑,怕是那时便……”
    “天爷……”
    孟悬黎倒抽一口冷气。长姐这是宁死也要攀上潘家,表面生病,实则以腹中骨肉为要挟。孟潘两家为顾全脸面,遮此丑闻,唯一的法子,便是促成这门婚事。
    思及此处,孟悬黎长叹一声,望向丹若,语气转缓:“世子爷那边,今日可还好?”
    丹若低声道:“奴婢问了世子爷身边的小童,说世子爷身子愈发差了,闭门未出。”
    “罢了,罢了。”孟悬黎揉了揉眉心,“稍后,你备些上好的滋补药材,代我去国公府走一趟,瞧瞧世子爷。”
    丹若咬唇应道:“是。”
    孟悬黎在廊下踱了几步,沉声嘱咐:“传话下去,阖府上下都把嘴给我闭紧了,此事若走漏半点风声,便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他的性命。”
    “姑娘放心,这几日奴婢定当盯着府里府外,绝不让一丝风透出去。”丹若神色郑重。
    “好。待此事平息了,”孟悬黎想起她曾念叨过的心愿,“我带你去丹青楼吃酒。”
    丹若闻言一愣,还未及答谢,里间已传来小童回禀:“二姑娘,老爷醒了。”
    “知道了。”孟悬黎看向仍有些发怔的丹若,唇角微扬,“怎么?欢喜傻了?”
    丹若这才回神,眼中泛起暖意,深深福礼:“谢姑娘恩典。”
    孟悬黎望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轻轻摇头,举步踏入内室。
    “都出去。没有我的吩咐,谁都不许进来。”她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仪。
    众人屏息垂首,鱼贯而出。
    孟仲良已然睁开眼,第一句话便是带着颓败的嘶哑:“你长姐已是孟家罪人,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我亦无可奈何了。”
    孟悬黎唇角微抿,发出一声极轻
    的叹息:“长姐先前惹出滔天祸事,父亲非但不加管束规劝,反任她肆意妄为。如今她怀了身孕,父亲倒知道责骂了?”
    闻听“身孕”二字,孟仲良眼中掠过一丝复杂难辨的光芒,带了几分悲切望向她:“阿黎,爹爹知道,你长姐素日跋扈,让你受了许多委屈,可你看在你祖母的份上,帮帮她吧……”
    “帮?”
    孟悬黎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语带讥诮:“父亲,当日您说长姐心有所属,命我替她嫁入国公府,我认了。”
    “如今她珠胎暗结,难不成,还要我假扮有孕,代她嫁去潘家不成?”
    “不不!绝非此意!”孟仲良双眸圆睁,仿佛在她身上看到了她生母昔日的影子,“爹爹是说,求你不要将此事泄露给旁人,尤其是……世子爷。”
    “在父亲眼中,女儿竟是这般落井下石之人?”孟悬黎霍然起身,眼中满是失望与惊诧,“不妨告诉父亲,我孟悬黎行事,不屑为之,更不屑此道。”
    “我原以为,父亲接我回府,终是念着骨肉亲情,存了几分愧疚之心。如今看来,是我大错特错了。”
    “阿黎……”孟仲良声音发颤。
    “人都道,没了娘的孩子,便如同没了根的浮萍。从前我不信,如今,却是不得不信了。”孟悬黎背过身去,泪光在眸中打转,似是将枷锁悄然卸下,“父亲可知,女儿为何从不过生辰?”
    不待孟仲良回答,她已哑声续道:“因为那日,亦是阿娘的忌日。”
    “她嫁入孟家,未曾享过一日清福。便是临终心愿,父亲也未能成全。既然父亲做不到……”她转过身,目光灼灼,“那便由我这个女儿,代她完成罢。”
    “几日后便是阿娘忌辰,女儿想去长生观,为她做一场法事,以慰阿娘在天之灵。”
    孟仲良面色苍白中透着不自然的潮红,远远望去,如同素绢上洇开的血痕,令人难辨其中是愧是悔。
    俄而,他颤抖着开口:“好……你去吧。”
    孟悬黎转身欲走,却见孟仲良垂首枯坐于榻上,那身影仿佛承受着山岳倾覆般的重压,寂寥而绝望。
    她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声音平静而疏离:“阿娘曾多次托梦于我,说不愿再与父亲有所牵绊。所以女儿才擅作主张,将阿娘的牌位,供奉在长生观。”
    此言如重锤击心,孟仲良猛地抬头望向她,眼中满是深切的愧怍:“我对不住你阿娘,生前未能让她如愿。更对不住你,听信妖道谗言,将你……”
    “父亲不必再说了。”孟悬黎蓦然转身,强忍着眼眶中的酸涩。
    就在她即将踏出门槛之际,身后又传来孟仲良哽咽的声音:“待此事平息,我定为你阿娘多做几场法事,以赎我罪愆。阿黎,日后你想做什么,爹爹都依你,只一件……”
    他声音陡然沉重:“你断不能再学你姐姐,行此大逆不道之事,你可听明白了?”
    孟悬黎听他语带恳切,终是垂眸,低低应了一声:“嗯。父亲也多保重身子。”
    孟仲良望着女儿离去的背影,直至那抹身影彻底消失在回廊深处,才颓然长叹。只觉自己是一步踏错,步步皆空,如今落得个众叛亲离,形影相吊。
    *
    几日后,天朗气清,孟悬黎携丹若前往长生观。
    马车内,丹若取出素纱帷帽欲为孟悬黎戴上:“姑娘脸上的伤,瞧着已大好。”
    孟悬黎接过,浅浅一笑:“多亏你日日替我敷药,方能好得这般快。”
    丹若替她拢了拢鬓边碎发,摇头道:“奴婢看,是世子爷派人送来的膏药灵验,姑娘用了才见效神速。”
    提及陆观阙,孟悬黎眼睫微颤,语气温和:“他病着,还如此为我操心。我该寻个机会,当面谢他才是。”
    “日后总有谢的时候。”丹若小心搀扶孟悬黎步下马车,“姑娘留神脚下。”
    孟悬黎轻提裙裾,抬首望去。
    此处风烟俱净,远山含黛,心也随之沉静下来。她一面拾级而上,一面对丹若说:“待会儿到了殿内,你在门外候着便好。我替阿娘添些灯油,诵经祝祷片刻,许是要久一些。”
    丹若点头应道:“姑娘只管安心,一切有奴婢照应。”
    孟悬黎抬手,轻轻抚了抚丹若的脸颊,笑意温婉:“好。”
    去时晴光潋滟,待孟悬黎从殿内步出,天际却已飘起濛濛细雨。
    她环视四周不见丹若踪影,料想是去马车处取伞,便安心在道旁一座小亭内坐下等候。
    雨声潺潺,敲打着亭檐,如单调而清冷的琴音。孟悬黎见亭柱上刻着一副楹联,轻声念出:
    “偶呼明月问千古,恰对青山思故人。”[1]
    “恰对青山思故人……”她低吟着,抬眸望向远处。
    雨雾中的山峦如凝固的碧浪,层层叠叠向她涌来,飘飘渺渺间,故人音容恍然浮现心头。
    忽闻脚步声由远及近,孟悬黎以为是丹若寻来,忙起身步出亭外:“在这儿。”
    来人撑着一柄素色油纸伞,一袭白衣胜雪,于迷蒙雨幕中行来,飘然若山中隐逸之人。
    孟悬黎微怔,忙行礼,欲退回亭中避嫌。
    那人却轻笑一声,步履飘逸,转眼行至她身侧,手中纸伞稳稳罩住她头顶。
    伞骨阴影下,他的声音温润如玉,带着安抚人心的意味:“雨势渐急,姑娘莫要淋坏了身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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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参考文献】
    [1]出自安徽马鞍山采石矶捉月台对联
    第7章 江水绿如蓝(4)
    孟悬黎闻声转身,目光触及那张面庞的刹那,心头猛地一跳。她不由自主地趋近几步,凝神细看眉眼、鼻梁、唇形……竟有几分说不出的熟悉。
    半晌,她怔怔然脱口而出:“苏鹤……?”
    对方却飞快地偏过头,避开了她探询的目光。
    孟悬黎心下一沉,垂眸敛去眼底波澜。
    她忆起初识苏鹤时,便留意到他眼睑下方那颗小小的,宛若泪滴的痣。此刻,她悄然再次确认,眼前之人面白如玉,光洁无瑕,寻不到丝毫旧迹。
    她认错人了。
    苏鹤早已殒命于许州那场滔天大火之中,尸骨无存,岂能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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