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窒息（剧情）

    连聿初从浴室出来时，身上是南雪用的沐浴露的淡淡香气，这让他心底滋生出一丝隐秘的亲近感。
    他看到南雪正靠在沙发上，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快速点击着，显然是在处理黑X上的事务。
    他默默走到沙发旁，在她旁边坐下，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手放在膝盖上又拿起来，不知道该摆在哪里。
    他其实没怎么和女生单独相处过，那些在学校里主动搭讪的女生，他向来瞪一眼就把她们吓跑了。
    南雪上传完视频，这次她特意仔细处理了背景，确保不会泄露任何现实信息。
    抬眼看到连聿初坐在旁边，神情间带着点茫然。
    她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已经快凌晨十二点半了。
    现在让这个高中生自己回去，万一路上出点什么事……
    她虽然不想惹麻烦，但也没冷漠到那种程度。
    “很晚了，你今晚睡沙发。”
    连聿初点了点头。
    这算不算是……一种进步？
    她没有立刻赶他走，允许他留宿，哪怕只是沙发。这是否意味着，她愿意给他一个，更了解她的机会？
    沙发不算宽敞，但对于他此刻的心情来说，已经算是一个安稳的落脚点。
    沉默在房间里蔓延，有些尴尬。
    连聿初试图打破这尴尬，他清了清嗓子：“雪儿姐，你……平时喜欢做什么？除了……”
    他顿住了，后面的话连大学霸觉得说出来不太合适。
    南雪挑了挑眉，看着他笨拙找话题的样子，心里的那点烦躁平复了一些。
    她大概能猜到他的想法，试图触碰真实，却又小心翼翼。
    大概是破罐子破摔，既然真名都被知道了，再严防死守那些无关痛痒的信息似乎也没什么意义。
    也可能是他说的那句“你是能让我喘口气的人”，确实戳中了她内心深处同样的孤寂感。
    “看电影，健身，偶尔做点吃的，大部分时间……对付工作就已经耗光了。”
    很普通，很社畜的回答。
    连聿初认真地听着：“你喜欢看什么类型的电影？”
    “没什么特定类型，能放松不动脑子的就行。”
    “哦。”他应了一声，然后又问，“你老家不是本地的？”
    “不是。”
    他贪婪的收集着这些碎片，试图在脑海中拼凑出一个更立体的“南雪”，而非仅仅是网络上的“南南”。
    连聿初问的很有分寸，只问了些基础的东西，没有追问她的工作、公司这种让她觉得敏感话题。
    南雪也答得敷衍，但至少回答了。
    这种程度的分享，对连聿初而言却像是珍宝。
    “朋友”间平淡的对话，对南雪而言也是一种陌生又新奇的体验。
    像这样，和一个刚刚还深入交融过的年轻男孩，坐在深夜的房间里聊着无关性爱的家常，感觉有些怪异，但……似乎也不全是坏处。
    至少，他看起来比那些只想着上床的男人要干净一点。
    连聿初也很懂得适可而止，见她神色间倦意更浓，便不再多问。
    “睡吧。”南雪起身准备去卧室。
    “嗯，晚安。”
    他躺在有些狭窄的沙发上，却感觉比躺在自己那张被期望压得沉甸甸的床上，要轻松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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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清晨，南雪被闹钟吵醒。
    她走出卧室，看到连聿初已经起来了，沙发上的毯子迭得整整齐齐。
    少年看到她，眼神清亮。
    “早。”他低声说。
    “早。”南雪揉了揉头发，“我一会儿去上班，你也早点去学校。”
    连聿初点头：“嗯我回家拿个笔记就去。”
    两人在公寓楼下分开，走向不同的方向。
    连聿初看着南雪汇入上班的人流，背影很快消失不见，他心底莫名空了一下。
    他转身朝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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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开家门，一股低气压扑面而来。
    母亲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脸色阴沉，显然已经等他很久了。
    “聿初，你昨晚去哪了？”
    连聿初面色不变，一边换鞋一边回答：“去朋友家了。”
    “哪个朋友？男的女的？叫什么名字？家里是做什么的？”母亲连珠炮似的追问，站起身走到他面前，审视着他。
    连聿初没有回答。
    他知道，无论他说出哪个名字，母亲都会想方设法去核实，甚至可能直接打电话给对方的家长。
    他沉默着，想绕过母亲回自己房间。
    这种沉默显然激怒了她。
    “连聿初！我跟你说话你听见没有！”
    “我辞了工作，一心一意陪着你，照顾你生活，你就这么回报我？一声不吭夜不归宿！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学习！你必须给我考个省状元！不能让你爸那边瞧不起我们，你知不知道！”
    又来了。
    连聿初闭了闭眼，烦躁和无力感从心底涌起。
    每次都是这样，用她的牺牲，用她臆想中的敌人，来绑架他。
    这些话他听了无数遍，可每次都能让他感觉到窒息。
    他找到了笔记本，塞进书包里。
    “你是不是见你爸了？！他是不是又跟你说什么了？！啊？你是不是也想学他，嫌弃妈妈，要抛弃妈妈？”
    “我告诉你连聿初，要不是他当初婚内出轨，我们怎么会离婚？你怎么会没有完整的家？你现在翅膀硬了是不是？”
    “妈。”连聿初终于开口，想解释。
    “爸没有出轨，这事你自己也清楚。”
    “他就是出轨了！不然为什么要跟我离婚？”
    他确实见过父亲，就在上个月。
    那个男人关心了一下他的学业和生活，然后塞给他一张数额不小的卡，让他需要什么自己买，别苦着自己，照顾好妈妈。
    父亲是个温和的人，离婚后从来没说过母亲一句不好，每个月都按时给抚养费，逢年过节还会额外给。
    但母亲不是。
    她的控制欲太强了，强到让身边的人都喘不过气。
    父亲就是因为受不了才会离婚的，但她一口咬定是对方婚内出轨。
    当初选择抚养权的时候，连聿初跟了母亲，因为他心疼她，想陪着她，照顾她，让她不那么孤单。
    可现在呢？只要他有一点不顺着她的意思，她就会搬出这套说辞。
    说自己为了他付出了多少，说爸爸多么不负责任，说他如果不听话就是忘恩负义。
    母亲辞掉工作，美其名日专心照顾他，可他的学业何曾需要她如此“费心”？
    父亲每个月支付的巨额抚养费，足以让他们生活优渥。
    可母亲总是一边故作清高地表示“我们不需要他的臭钱”，一边又暗示他在父亲面前“懂事”、“卖乖”，让父亲记挂他这个儿子，最好不要再婚生子，将来所有的家产都是他的。
    连聿初觉得母亲既可悲，又可恨。
    她像一个陷入自我编织的悲剧剧本里的演员，固执地认为全世界都亏欠她，包括他和父亲。
    他和父亲，从未做过任何真正伤害她的事，甚至处处忍让，试图补偿，可她总能凭空捏造出许多“罪证”将莫须有的罪名扣在他们头上。
    连聿初曾尝试过沟通，但结果总是无效。
    母亲要的不是沟通，不是理解，她只是要赢，要绝对的服从，要证明她才是受害者，才是对的。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的堵塞感。
    持续的争执和无效沟通，只会耗尽彼此最后一点温情。
    连聿初深知这一点。
    他用力甩开母亲的手，语气疲惫：“妈，我不想跟你吵。我只是回来拿个笔记。我还要回学校上课。”
    “你就这么走了？我的话你一句都不想听？”
    “你想听什么？我说我没见过爸，你不信。我说我只是去朋友家，你也不信。”连聿初背起书包。
    “那我说什么有区别吗？”
    “你……！”她被噎住了，眼泪一下子掉下来。
    “好……好啊……！现在连你都这么对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们一个个都要这么对我？！”
    连聿初知道，接下来她会开始数落父亲的种种“罪状”，会说自己当初放弃了多好的工作，会说她娘家人怎么劝她不要嫁，会说她为了这个家牺牲了多少……
    然后话锋一转，说他必须拿到省状元，必须让父亲那边的人看看她教育出来的儿子有多优秀。
    他太熟悉这个套路了。
    “我先走了。”连聿初没等她继续说下去，直接拉开门走了出去。
    “连聿初！你给我回来！”她追到门口。
    连聿初没回头，脚步很快。身后传来”砰”的一声，是母亲摔门的声音。
    他站在电梯里，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没哭，甚至表情都很平静。
    可心里那股烦躁感像杂草一样疯长，快要把他淹没了。
    他理解母亲。
    她是个被情绪折磨得憔悴的女人，在婚姻里受了伤，把所有的期待和依赖都寄托在儿子身上。
    可不管是他还是父亲，从来没有让她真正操心过什么。父亲每个月按时给钱，他的成绩永远是第一，他们都在尽力让她过得好一点。
    电梯到了一楼，连聿初走出楼道，在路边拦了辆车。
    坐在车里，脑子里却浮现出昨晚的画面。
    他突然很想再见到南雪。
    想听她用那种平淡的语气和自己聊天，想待在那个小小的公寓里，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解释。
    在她身边，他不用做那个永远第一名，不用做那个让母亲骄傲的筹码，不用做那必须完美的连聿初。
    他只要做他自己就好了。
    车在学校门口停下，连聿初付了钱下车。
    校园里已经开始上课了。
    教室门口，他停了一下，把脸上的表情调整成平时那副淡然的样子，然后推门进去。
    “报告。”
    “连聿初啊，进来吧。唉，这道题你帮老师看看，是不是有点问题。对了，之前学校跟你说的那个比赛……”老师看了他一眼，脸上满是对尖子生的欣慰表情。
    他讲完后，在座位上坐下翻开笔记本。
    旁边的同学小声问：“你怎么迟到了？不舒服吗？”
    “忘了拿笔记，回家拿了一趟。”
    “哦。学霸就是有特权啊，迟到了老师都不骂你，要是我们……啧啧。”
    周围的一切都很正常，和往常一样。
    但连聿初觉得自己像个困在笼子里的鸟，拼命想挣脱，却找不到出口。
    他低头看着笔记本上的字，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脑子里全是母亲哭着质问他的样子，还有南雪说“就像生活，总有不得不咽下去的痛苦”时的暗淡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