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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0章 合署衙门外的织经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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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80章 合署衙门外的织经堂(上)
    三伏天高雨时行。乌云在天上盖了好几天,终於在今天中午被一阵强风推散。日头像挣脱了束缚,斜斜地从云层里探出来,把暖融融的阳光洒向天津中卫。
    最先被照亮的,是靠近抚院和中卫指挥使司合署衙门的那条街。阴雨初歇,街面上的青石板路还浸著雨气,积水洼里映出碎金般的日光。
    沿街的商铺渐渐有了动静,伙计们纷纷搬出木竿,开始回收门前支著的油布雨棚,好让更多的阳光照进铺子里。木桿撬动油布的“吱呀”声此起彼伏,水珠顺著棚角往下滴,砸在阶前的青石板上,溅起细小的水。
    就在这一片收棚的动静里,街中段一家书斋格外显眼——两扇朱漆木门擦得光亮,黄铜打造的门环在日头下泛著金光,门楣上一块硕大黑底金字匾额刻著三个笔力浑厚的楷体字——织经堂。
    织经堂的匾额下,刚收起门侧雨棚的伙计还没来得及擦汗,就见一位身著暗纹绸衫的年轻客人掀帘进来。
    那客人手里摇著把素麵摺扇,墨黑的鞋尖沾著点浅褐色的泥星。进门时,客人下意识收了收扇面,仿佛是害怕摺扇扇出的轻风,將帘上的雨点带进来污湿架上的经史子集。
    书斋图的就是一个清静,店里没有伙计招呼,就连掌柜的也只是抬眼看了一下,就低下头继续读面前的书了。
    客人的目光扫过一条条小楷题签,最后落在一套《杜工部集》上。
    “我可以拿下来看看吗?”客人问掌柜。
    “请便。”掌柜直接就答应了,甚至没有提醒客人仔细些。
    客人走上前,抽一本,动作轻得像是在抱初生的婴儿。他捻起封面轻轻一翻,发现封面后的书页竟是上好的连四纸,天头地脚留得宽敞,正文墨色沉润如漆,评註却分了朱、蓝两色套印,连细微的句读都標得一丝不苟。
    客人眉梢微挑,眼底闪过稀罕的神色。他轻轻地將书放到靠墙摆放的梨木桌上,接著又在隔壁的书架上寻著了带图谱的《西厢记》与《牡丹亭》。翻开《西厢记》,画中崔鶯鶯的衣袂竟用淡赭石细细晕染,连裙裾上的缠枝纹都清晰可见,这可比家里藏的刻本精致了不止一分!
    待他指尖触到《呻吟语》的函套时,余光却瞥见旁边册页上“闺范图说”四个字。他的指节在函套上猛地一顿,指腹竟觉出几分凉意——这书他只在长辈旧友口中听过,说是二十年前卷进过妖书案,早该是禁售的物件,怎么会堂而皇之地出现在衙署附近的书斋?
    客人捏著《闺范图说》的函套来到柜檯,这才看清这位在南窗下坐著的掌柜。
    掌柜顶戴方巾,身著青布直裰,腰间掛著一块白玉製成的无字牌,面前摊著一本奇特的书。书上画不少歪扭的符號,倒像西域传来的文字。听见脚步声,掌柜轻轻合上书,抬眼时眼里带著点笑意:“客官这是选好了要结帐?”
    客人的视线扫过那奇书的封面,只见上面写著《阿拉伯数字与复式记帐法》,这又让他眉头一挑。客人原以为只有京里才有这传说的钦定成书,没想到这么快就卖到天津来了。
    “掌柜的,”那客人走到台前,把《闺范图说》轻轻地搁在柜面上,压低声音说:“这书你们也敢卖?还是在衙门跟前。”
    “为什么不敢啊?”掌柜一愣,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这么问。
    那客人进一步压低声音:“这可是妖书啊。”
    “这书哪儿妖了?”掌柜更疑惑了,“吕先生这部书,录的是先哲嘉言、诸贤善行,讲的是夫妇人伦的正理,不是挺好的吗?”
    “掌柜的没听过妖书案?”客人又问。
    “妖书案?”掌柜的眉头一挑,“什么妖书案?”
    “二十年前,有匿名者撰题《忧危竑议》,说是此书的跋文。《忧危竑议》广传京师,一时掀起轩然大波,多少人因此获了罪”客人一脸神秘,越说越起劲儿,可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掌柜打断了。
    “呵呵.二十年前?”掌柜笑出了声,指尖轻轻点了点客人的衣襟:“看您这面相,怕还欠著几年才到二十吧?”
    客人脸上微微发热,赶紧把摺扇抬起来遮住半张脸,笑声里带著点尷尬:“哎呀,確实还差几年。但这事儿不假啊。”
    “真不真假不假又有什么要紧的,反正是陈年旧事了,想那么多干什么。”掌柜指著封面上作者的姓名说,“这作者吕坤吕老先生,生前官至刑部右堂,最近又被朝廷追赠为刑部尚书。他的书怎么就不能卖了?”
    “追赠刑部尚书?”那客人一怔,“我刚从通州那边下来,怎么没听过这消息?”
    “这是这个月的邸报,”掌柜顺势拿出一份最新的邸报,摊开来摆到客人的面前,“上面可写得清清楚楚的。”
    客人凑过去细看,发现写著密密麻麻的小楷,纸边还带著点新裁的毛边。逐条往下扫,果然见著“赠原任刑部右侍郎吕坤刑部尚书,並赐祭一坛”的条目。
    客人还想多看,掌柜的却將邸报收起来摆到了客人的面前:“客官要买一份吗?承惠二钱银子。”
    “二钱?”客人捏著那薄薄的邸报册子,不无惊讶的说,“这才几页纸?”
    “抄本是这样的。”掌柜朝后院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小店雇了三个老秀才专门抄录这些很难出版的东西,光是研墨、裁纸、校对错漏,就得费不少功夫,不卖这个价,连他们的工时钱都抹不平。”
    客人思忖片刻。“也是这个理,”他笑著回到架子边上,取下先前选的书一併摞在柜上,“把这些一併算上吧。”
    《杜工部集》《西厢记》《牡丹亭》《呻吟语》再加上《闺范图说》,五套书迭在案上,蓝布函套衬著梨木的纹理,光是看著就雅致。
    掌柜眼睛一亮,指尖轻轻拂过书脊:“嗨哟,贵客啊。我得先跟您说清楚,这些书都不是寻常刻本,《杜工部集》是三色套印,光是校勘就耗了三个月;《西厢记》《牡丹亭》的图谱,是专门请画舫斋的先生画的稿,价钱可不便宜。”
    “要是寻常货色,我反倒是不买了。”客人摇著摺扇,语气里带著点藏不住的喜爱,“这些书我家里都有刻本,就是瞧著你们这儿的纸好、刻工细、装裱也精致,才想多买一套收藏。”
    “行家!”掌柜讚嘆点头,摸出乌木算盘,算珠噼啪一响,指尖在档上顿了顿,报出数来:“《杜工部集》六两,图说《西厢记》一两,图说《呻吟语》一两,《牡丹亭》五钱,《闺范图说》五钱,总共九两。您诚心买?”
    客人没答话,从袖中摸出一迭银票,展开时能看见上面印著“日月银行”的字样。“银票你们收不收?”客人数出一张五两的,四张一两的,共五张,递过去时还特意理了理边角:“不收我就去兑现了给你。”
    “收啊!”掌柜接过银票,指尖在票面上的水印处轻轻摸了摸,確认无误后才放在案上。“我们这儿从四月份开始就收官票了。”
    客人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银块,放在掌心掂了掂,“这个差不多有五钱重,您给我剪一下,抵邸报的钱。”
    掌柜没有立刻去拿银子,反而把邸报往他面前推了推:“客官要是再凑一两,买够十两的书,这邸报就当小店送您的了,也省得剪银子的功夫。”
    “.呵呵!”客人一愣,隨即笑出声,把银块揣回袖中,摇著摺扇朝书架走去:“掌柜的您这生意经倒是精明得很。那我再去架上瞧瞧,凑够这一两。”
    ————————
    客人摇著摺扇在书架间慢踱,指尖不时拂过一部部蓝布函套。架上摆著的《昌黎先生文集》《欧阳文忠公集》都是他平日爱读的好书,只可惜袖中银票已用去大半,他也只能在稍加端详后轻轻地將函套或者样书放回原位。
    看了许久后,客人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於是转身朝柜檯走去。
    这时,掌柜正站在柜檯后面整理包装,油纸在他手中展平,麻绳绕成整齐的线圈,旁边码好的五套书用细纸裹著边角,见客人空手过来,便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纸灰:“客官这是没寻著合意的?”
    “倒也不是。”客人將摺扇收在掌心,目光扫过柜檯后的书架,“我只是想问,你们这儿卖不卖科举用的书?”
    “怎么会没有!”掌柜眼睛一亮,当即放下手里的纸、绳,绕过柜檯朝靠窗的书架走去。“您瞧,这边儿——”他伸手拂过一排函套,露出上面的题签,“新刻的《四书大全》《五经大全》,朱子的《四书章句集注》,还有袁黄袁参赞的《四书刪正》《举业彀率》《增订二三场群书备考》《八代文宗评註》,都是科考的书。”
    客人跟著走过去,视线在这些厚厚的典籍间来回穿越。
    “对了!”掌柜又移步到旁边的矮架,矮架上的书册码得略矮些,封皮多是素色,而且大多也没有硬壳的函套,就这么一本一本的单放著。“这儿还有近年的程墨和房稿,都是选的春夏两闈里的好文章,评註也大都是翰林学士或者饱学鸿儒们的沥心之作。”
    “竟然这么全?”客人望著那些程墨、房稿,不由得对这织经堂又高看了几分。
    掌柜往楼梯口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嘴角带著点得意:“这算什么,二楼还有不少成部的大全汇编呢,都是上等的好书。”
    客人点点头,隨手拿过几本,轻轻翻阅起来:“今年恩科的程墨、房稿,有没有?”
    “唔有是有,”掌柜摸了摸下巴,“不过还在刻印,刻板刚校完一半,恐怕得再等半个月才能出第一版。”他上下打量客人一番,见对方年纪虽轻,却透著一股沉稳的文雅,便多问了句:“客官这是在准备乡试了?”
    客人闻言,嘴角轻轻弯了弯,可眼底下却掠过一丝黯沉。“今年恩科,不才已经是第二回落第了。”
    掌柜愣了愣,隨即拱手讚嘆:“哎哟!没想到客官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发解的举人了!这般年纪便能中举,还真是少年英才啊。”
    客人没有因为这般讚嘆而沾沾自喜,反而轻轻嘆气道:“唉。听说今年恩科的文大状元,也是弱冠之年便乡试得中,隨后就是半生蹉跎,屡试不第。有时我也会想,自己会不会也像他那样,十上春宫。”
    “瞧您这话说的。”掌柜取下一本打样用的《论语集注大全卷十一》,递到客人面前,“我看客官谈吐不凡,眉宇间有卓然伟才之象,只要诚心进学,將来必能成一番事业。您瞧,这本《四书大全》,和您先前选的《杜工部集》一样,都是三色套印,天头地脚留得宽敞,您批註也方便。必能助您一臂之力。”
    “呵呵哈哈.”客人被掌柜这见缝插针推销的模样逗得笑出声,但也没有就此拒绝,而是顺势接过翻开,“这书看著就不便宜吧?”
    “一卷五钱银子。”掌柜伸出手指,一边比画一边说,“这套《四书大全》是增订的四十卷本,算下来一共二十两。”隨后,掌柜又指了指旁边堆成一排的《五经大全》,“《五经大全》虽然有所修订,但还是一百五十四卷本,您要是一套全要了,就只收您七十五两。当然,您要是嫌贵,也能按您的专经单部购买。单卷不卖。”
    客人对这个报价倒不是很惊讶,这种大部头的巨著在哪儿买都不便宜,更何况还是这种精修套印的典藏版。不过,他还是轻轻地摇了摇头:“我今天出来没带那么多钱。”
    “不妨事儿的!”掌柜立刻接言:“您可以留个地址,先下订,等您方便的时候,我们再派伙计上门送书。”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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