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1章 麒麟才子，下唐罗郎

    九州大地分为翰州、青州、中州、澜州、宛州、越州、雷州、芸州、殇州。
    而下唐国，便是位于宛州的楚唐平原，拥有原唐国的大部分领土，其国都南淮城亦是昔日的唐都。
    楚唐平原膏腴之地，下唐又掌握几个出海口，与宛州各城商会间贸易交流十分活跃，所以财力在东陆诸国中最为强大，南淮城也是九州仅次于天启的最繁华城市。
    物宝天华王气蒸蔚，这里连城门也与他处不同，格外的巍峨坚实。
    一座尚且算是宽敞的院落里，窗户敞开着，煦暖的阳光从雕窗外照了进来，照得书房内一片柔和，窗外潺潺的流水声份外悦耳。
    到了这里，人不由的就静下心来。
    外界，川流不息入城的人流中，一辆青蓬双辕的马车不起眼地夹在其中，摇摇缓行，在这一座府邸之前缓缓停了下来。
    车帘掀起，一个稍有些驼背的中年人与一个面容姣好身段上佳的女子从马车里走出。
    正是下唐国的国主百里景洪与国师宫羽衣。
    两人进到院落里，径直来到书房，推开门，此时罗素正在书房里作画。
    他坐在轮椅上，就算此时已是深秋时节，他披着狐裘，左手上捏着暖壶，身侧一个面容姣好身段婀娜的女使正给他研墨。
    一进门，百里景洪便朗声笑道：“罗先生倒是乐得自在。”
    他言语之间颇为亲厚，因为在此之前，罗素已然为他解决了不少事情，其中就包括了宛州商会对南淮城的把控以及这次与青阳部落的结盟。
    对于罗素，百里景洪既是尊敬，又是忌惮。
    此人心思太重，让人捉摸不透，若非身子骨着实不好，他是绝对不会让他活在这世上的。
    至于为什么他知道对方的身体情况，自然是拜托国师宫羽衣照看。
    国师出身宁州羽族，拥有皇室血统，除却谋略与手段之外，医术方面同样拥有着极深的造诣。
    相比较来历不明，目的不明的罗素，有着复兴羽族作为目标且与他共事多年的宫羽衣还是更值得他信任。
    百里景洪这只老狐狸如何想，罗素自然也是一清二楚，他在来到下唐国之前便已然有了准备，之所以对方还没有对他动手，不过是因为自己还有些用处。
    当然，他的心思的确不干净就是了，他图谋的仅仅只是整个下唐国罢了。
    想到这个罗素就是一阵无奈。
    金手指来得太迟，当他获得足够多力量的时候，雪球已经滚起来了。
    就算明知道前期沉没成本不参与重大决策，但就这么停止，转而去走横推线也着实有些难绷。
    只能说蒜鸟蒜鸟，先按照原定的计划走下去，等发现有人要掀桌了，他再从轮椅上站起来，上去两拳打爆对方的狗头。
    罗素放下笔，轻笑着挥了挥手，让名为泠鸢的婢女前去招待，而后看向自顾自已经坐下的百里景洪和宫羽衣，说道：“国主与国师今日怎么得空过来。”
    百里景洪道：“自然是有事要来问询先生。”
    座位上，百里景洪呷了一口泠鸢奉上的热茶，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轮椅上的罗素。
    罗素拢着狐裘，指尖在暖壶上轻轻摩挲，苍白的脸上带着一丝倦意，仿佛这几句话已耗尽了他的心力。
    “依照先生所说的，青阳世子吕归尘明日便要到南淮了。”百里景洪放下茶盏，开门见山。
    罗素微微颔首，声音温和：“青阳世子是未来北陆大君的不二人选，国主与之联姻，有百利而无一害，可还有什么不妥之处。”
    百里景洪眼中闪过一丝忧虑：“棋是好棋，只是落子不易，青阳部内部并非铁板一块，世子年幼，吕嵩的儿子又不止世子一个，孤这心里，始终觉得不太安稳。”
    nnd，牵盟约的时候不说，盟约签过了，人快到南淮了才过来问他。
    罗素脸上笑嘻嘻，心里mmp。
    眼前的百里景洪让他想起了前世时单位里的领导，那狗东西想找人背锅的时候，和百里景洪现在这个逼样如出一辙。
    他依稀记得，那日那时，他问那狗东西“是25号下午开会没错吧”，那狗东西回了个“好”。
    当时他就想把手里的烟灰缸砸那狗东西头上。
    往时往日，恰如此时此刻。
    也是就一句话，让罗素瞬间起了杀心。
    只不过那时的他有顾虑，现在的他有能力。
    所谓身怀利器，杀心自起，便是如此。
    看着还在等待答案的百里景洪，罗素双眼稍稍眯起，看起来是在思考，实则已经是在考虑从哪个方向动手了。
    侍立在百里景洪身侧的泠鸢察觉到自家主子俨然一副动了杀心的模样，右手也是摸到了左手袖间。
    那里有一根铁线，从出手到结束，以她的功夫，不会让百里景洪发出一点声音。
    “以先生的谋划，应当是早有对策才对，国主既然愿意屈尊来此，自然是足够信任先生，还请先生莫要忌讳，直言便是。”宫羽衣这时开口道。
    “孤的意思虽然与国师一般无二，但国师方才有句话却是说错了，孤来这里，并非是屈尊，而是来寻求先生为孤解惑。”百里景洪也跟着道。
    “是臣妾失言。”宫羽衣低眉顺眼间，柔弱与妩媚并存。
    宫羽衣这么一开口，罗素的杀心也是淡了下去，桌子掀不掀都不着急，且先与身边的人说清楚，免得打自己人一个措手不及，当下嘴角也是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世子之所以尊贵，是因为他是世子，以国主的谋略，自然应当知道奉天子以令不臣的手段，这位公认的世子，在草原上的地位并不比天子的份量差。”
    “奉天子以令不臣，的确是贴切的句子。”百里景洪眉头一挑，接着道：“可如今的问题是如何让这位青阳世子愿意配合我们。”
    “国主可知这位世子的过往？”罗素品了口茶，道。
    “愿闻其详。”
    “阿苏勒世子自幼便因为体弱被寄养在真颜部，认了真颜部的龙格真煌为父。”罗素淡淡地说道。
    “真颜部？”百里景洪眉头一皱，迟疑道：“孤怎么好像记得，真颜部似乎……”
    罗素点了点头：“国主所言不错，真颜部已因为反叛库里格大会而被青阳部剿灭，阿苏勒世子也是在最近才被接回青阳部，定下世子之位。”
    “竟是如此。”百里景洪惊讶之间，对罗素的戒备更深了几分。
    他堂堂一国之主之不知道的事情，这个谋士竟然了如指掌。
    “也是因此，青阳大君与世子之间的关系其实并不和睦，是以，这便是我们的机会。”罗素接着道。
    百里景洪眼中精光一闪：“先生是说离间之计？”
    “非也。”罗素摇头：“是施恩与立威并举，国主对待世子，不能仅是居高临下的施恩者，更要成为他在这异国他乡唯一的依靠，最可信赖的长辈。让他感受到，唯有下唐，唯有国主您才是真心对待于他。”
    “至于世子的这些个兄长……”
    罗素顿了顿，指尖在轮椅扶手上轻轻一点：
    “他们野心勃勃，是隐患，亦可是棋子，国主可暗中派人接触，许以些许好处，让他们以为国主对他们亦有所图谋，稳住他们，甚至利用他们给世子施加压力，让世子对国主更加依赖。
    但切记，最终，必须确保世子安然无恙。一个活着的、感恩戴德的世子，远比一个死去的世子或一个离心离德的权臣更有价值。”
    “妙！妙！妙！”百里景洪听完，抚掌大笑，连忙起身，语气愈发亲厚：“先生劳心，孤感激不尽，稍后自有薄礼奉上，还请先生好生休养。”
    罗素微微颔首：“国主言重了，为国主分忧，是在下本分。”
    送走心满意足的百里景洪和沉思的宫羽衣，书房重归寂静。
    泠鸢为罗素换上一杯热茶，轻声道：“主人，何必与他们说这么多，您不是说言多必失吗？”
    罗素收回目光，接过茶杯，感受着从指尖传来的一丝暖意，笑道：“今时不同往日，有些事可以不用像以前那般谨慎了。”
    泠鸢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垂首不语，她知道，罗素所图谋的，远不止一个下唐国。
    罗素轻轻吹开茶沫，接着问道：“宗主那边如何了？”
    “人已经带回，性命也已保住，安置在了城郊的别院里。”泠鸢答道。
    罗素点了点头，往身后一靠，泠鸢会意地来到罗素身后，推着他回到房间里。
    他嘴里的宗主，便是翼天瞻·古莫·斯达克，如今天驱武士团的领头羊。
    许多年前，罗素决定以这孱弱之身起势主要原因，便是因为遇到了这位铁皇。
    天驱需要正名，需要守护天下的正义，而他恰好需要一个机会。
    大丈夫生不能五鼎食，死亦当五鼎烹。
    再之后，便是人们耳熟能详的造势的故事了。
    所谓麒麟才子，下唐罗郎，得之可得天下，便是自此流传而出。
    也就是如今是乱世，但凡安定一些，皇室的权柄大一些，罗素在传出这句话之后都必死无疑。
    至于他为什么会被百里景洪引为幕僚，那就不得不提到另外一个人了。
    在将泠鸢屏退后，罗素从轮椅上站起，走到窗边，打开窗户，抬头仰望起了皓皓明月。
    倒是不知，如今的他面对上剧情后期的青阳大君阿苏勒和羽烈王姬野，能够几拳打死对方。
    还有那位也不知道在做什么，反正就天天搞事的雷碧城。
    精神层面的术法，有些麻烦，但也不是太麻烦。
    “还以为你今夜不会来了。”少顷，罗素眼中的心思淡去，转而是轻笑出声。
    “我很好奇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屋顶上，下午时与百里景洪一起离开的宫羽衣淡淡开口道：“那时候你分明起了杀心。”
    “外面冷，进来说。”罗素从窗边离开，往桌上的茶杯里倒了杯水。
    下一刻，宫羽衣张着翅膀，缓缓而降，从窗户翻了进来。
    眼见着烛火中罗素的模样，她倒是好奇起来：“你的气色……”
    罗素的身体是什么样子她比谁都清楚，属于那种与路边野狗较量都是一场生死斗的程度。
    今夜看起来却是格外的不同。
    她疑惑的上前，想要以羽族的秘术探查他的身体，却被他拉住手腕，用力一拽，当即不受控制的被甩到了床上。
    好大的力气……
    宫羽衣有些愕然：“你的身体恢复了？”
    “很显然。”罗素嘴角勾起：“很不错的消息，不是吗？”
    “的确如此。”
    宫羽衣同样露出笑意，换了个侧躺的姿势，柔顺的青丝滑落，耳垂下的明珠轻轻晃动，修长笔直的双腿换了一个交错的姿势，似是邀请一般的看着罗素，傲人的身姿在那薄纱遮掩下更显的若隐若现，诱人眼球。
    他们之间的关系可要远远比其他人想的更加亲密。
    罗素能够如此轻易的进入到百里景洪的视线里，这位国师大人发挥了不可或缺的重要作用。
    只见宫羽衣缓缓起身，犹如模特走秀一般，踩着地砖，扭着傲人的身姿来到罗素身前，一张精致绝艳的面容泛着一抹笑意，一双黑漆漆的眸子里透着一抹狡黠和玩味，接着，她薄唇轻启，倾吐香兰：
    “你的力气的确是大了些，就是不知道另一个方面，是不是一样的大而有力。”
    “聊正事，别卖烧。”罗素抬手弹了弹这位女子国师的额头，随手推出一股柔劲，将她推回了床上，他自己则是来到一边的座位上坐好。
    今夜虽注定是个不眠夜，但在此之前，还是有些事需要交代一下，免得宫羽衣认为他是在床上胡说八道。
    宫羽衣见此，脸上的妩媚也是瞬间消失，转回为清冷的形象：“是有关那位青阳世子的？他是我们一切计划的关键，这话你已经重复过很多次了。”
    罗素摇了摇头，道：“我想说的是，可以试着放松放松了。”
    “什么意思？”宫羽衣不解。
    没有青阳世子的真心，他们便没有足够的兵力和铁浮屠这种神兵利器。
    而没有这两样东西，单凭他们二人和天驱武士团，根本成不了事。
    “不一样了。”罗素认真地道。
    谋划、权衡，那是皇帝需要做的事，而帝皇不需要。(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