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回忆·远征

    楚雾的行事作风確实收敛了一些，安插在迟钟身边的臥底被他撤回来了。
    迟钟觉得奇怪，这个人怎么忽然要离开啊，他走了还怎么附身写信。
    因为知道是楚雾的人，他用起来就毫无顾虑。
    难道是小雾那边出什么事了？
    他目前还没发现，又见鹤悯身边的那个人还在，就没多想，可能是有其他任务，便继续关注欧洲战事——因为华夏的科技叠代速度太快了，再加上跟北疆的合作以及技术交流，总之，他们那边打得非常狠。
    路德维希闪击苏埃伊里，熟悉的剧本让迟钟一时之间看不出来这到底是第一次还是第二次，反正很乱，大量难民逃往阿米瑞恩的领地，那傢伙又隔著海洋大发战爭財。
    因为盟约，鹤悯在第二年秋，正式对路德维希、奥尔伯特宣战。
    直接派军队过去的话，这个长途跋涉就真不是一般补给能跟上了，而且家里还需要防守佐藤本阳。所以是派了几万名义上的劳工过去跑后勤，在苏埃伊里的地盘上。
    但是，为表诚意，需要有一位神明代表华夏，前往北疆。
    迟钟意定沈辽，但是被否决了。
    沈辽现在已经升到长安科学院的副院长了，手里面好几个项目，都是关於坦克飞机计算机的重要军事项目，谁都顶替不了的那种，高层希望沈辽可以继续他的科研工作，不要被战爭打断，尤其是他不能出去，要是被路德维希或者苏埃伊里撬走了怎么办。
    他们哭都没地方哭。
    那江昼浙，风元素控。
    江昼浙说他不会指挥打仗，要去得带上淮苏。
    那淮苏更不可能去了，长安大学物理学院长，科学院核工程重要研究员，再说了他的神力只是【上帝之眼】，手无缚鸡之力（淮苏：胡说），把他放到北疆，冻坏了怎么办。
    迟钟沉默，半晌，道，岭桂溪，木元素控。
    “那怎么能行！”农业部部长腾的一下站起来了，“岭先生正在研究新型农作物，他要是成功了能解决我们几千年以来的饥荒问题，这种人才怎么能出去打仗，他又不通军事！”
    其实是通的，他在南边打东南亚的时候你们也不是没看见啊。
    迟钟默默喝了口水，把只会经商的唐晋原排除出去，前世就已经表明了他真的不会，一切军事活动都听阿衍的，也就是因为根本不会打仗所以阿衍根本不在意他会不会造反，放任他在外面隨便晃。
    汐藏源就更不可能了，他现在字都没认全。
    “……闽儿也好。”迟钟说，“她会打仗，自保能力也不错，虽然神力只是【万物有灵】。”
    鹤悯还以为他在喊自己，刚想摇头说自己怎么能离开华夏，下一秒他忽然反应过来，哦，原来是说林浮闽。
    “她可是医学院的泰斗人物！”医学部部长此刻终於理解了农业部部长的心，这是他们的伟大的希望啊，能跟动植物沟通，少走多少弯路啊，不行，坚决不行，“伤著了怎么办，她还是一位女性，咱们还没到得女人上战场的程度。”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迟钟两手一摊，“那燕霽初，他最会了，神力【交换转移】，空间系神力。蜀奕川，防御系神力，会打仗，平定蜀地。这俩也不是农业的也不是医学的也不是科研的人。”
    来，继续找茬。
    “……”
    一时间，竟然静得有点窒息。
    燕霽初和蜀奕川確实是最佳人选，一个是空间系神力，一个是防御系神力，都能自保，同样在华夏內地无比混乱的时候控制住边疆和蜀地，都是个很强的將领，还都能组织军人耕田，都懂政治，懂农业，懂怎么让人们安居乐业，甚至都能在教育上闯出名声，跟他们打仗的士兵没有不识字的，虽然说不是全部都认识，但是写个名字绝对没问题。
    太完美了。
    完全可以自立为王了。
    他们不说话，用沉默来反驳迟钟。
    鹤衍有些不安，在下面悄悄握住了迟钟的手，小手握住他两根手指。
    察觉到阿衍的情绪变化，迟钟侧过脸，看了一会他的金红色异瞳。
    “哥哥……”鹤衍凑近了些，他们两个的椅子本来就紧紧挨著，他可以轻而易举地用头顶去蹭迟钟的下巴。
    迟钟闭了闭眼睛，洛之豫、淮安晚的神力无法自保，齐鲁和云卿滇不能让外人知道他们的神力，燕察年还小，楚雾不可能去，其他人都不会打仗。
    “还是我去吧。”迟钟说，“可以代表华夏的最高诚意。”
    有人象徵性地反驳了几句，但是同意者站了绝大多数——迟钟神力强大，有自保能力不怕刺杀，会领兵打仗，种田和教育更是超乎常人，最重要的是他本身就代表了华夏，不存在自立为王的情况。
    而且歷史中也就是这样，帝国神明镇守，迟钟出门干架，尊上本身就封无可封，回来之后也不用赏赐，尊主什么待遇他什么待遇，活了几千年迟钟什么没有得到过，所以也没物质上的需求。
    这本就是人类最期望的解决办法。
    但是今时不同往日，尊上不想出去，他们也不能明开口直接要求，只好旁敲侧击，最后还是迟钟。
    迟钟提了个要求，出发前他要回一趟长安，並且要把鹤衍一起带到北疆。
    看似是商量，实际上是强硬条件。
    忙完一些事情之后，迟钟在年底才慢慢悠悠地回家，他有些年头没回来了，大家得到消息后，今年就直奔既白府，大开朱门，自己动手开始收拾，打扫卫生，换掉被褥，既白府的都枯死了，岭桂溪重新养了一批，用能量维持著，让它们在寒冬中绽放。
    洛之豫说，把墙上掛著的书画也换掉吧，都快糊了，送去修復一下然后裱起来。
    齐鲁去迟钟的书房里摘书画，他看到了迟钟画的田园图上面有一个小小的幼崽爪印，只不过被迟钟重新画了一下，用枫叶和石头掩盖，不明显，但仔细看能看出来。
    “这是谁在捣蛋？”他捧著那个画仔细看了一会，觉得好新奇，这句话吸引来其他人一起看，“应该是沈辽吧。”
    沈辽：“胡说！”
    淮苏指了一下，“上面有日期，是道光年间，辽哥还没出生呢。”
    齐鲁恍然，哦，原来是我。
    他伸出手，跟小小的爪印比对了一下。
    好神奇。
    被他捣乱的时候拍上去的爪印，被迟钟略微修改一下，掛在书房里掛了九十多年。
    家里很多东西都换过了，因为时间太久太久，都坏掉了，只是因为迟钟一直保持原本的样子，让他们忘记了原来已经过去了这么久，而这幅画，竟然保存了这么久，一直都没有被换掉。
    岭桂溪摘了些进来，准备放在瓶里，他见他们都围在一起，便也凑过去看，“看什么呢？”
    “鲁哥捣蛋的证据。”沈辽让开位置，“你看上面的爪印，要是去问一下豫哥，绝对还有更好玩的。”
    岭桂溪看了两眼，觉得相当可爱，不过……他伸手捏了一下画纸，“这个纸不一般啊，我能感觉到木元素能量，道光年，这都九十年了，一直掛在这，纸还没坏，钟哥应该是注入能量来保存了吧。”
    这是他隨性作的画，肯定没想过保存很久，当时又在建设长安，没钱，材料不是顶级的，也没有裱框技术，掛在这里，要这么多年，想来也是钟哥做了什么。
    齐鲁忽然有点想哭。
    大家收拾迟钟的地方时，翻出来不少他们年幼时留下的东西。
    淮安晚捧著小时候最喜欢的八音盒，她记得已经坏了，被磨损了，然后就不知道丟到了哪里，竟然在迟钟这里，似乎修好了，她拧了拧，小物件又开始响。
    还有楚章小时候绣的平安符，绣的乱七八糟的，却安安静静地躺在抽屉里。
    洛之豫在床底下翻出来许多书信，是他刚学会写字的时候给在外面的迟钟写信，写的字又大又圆，有唐晋原在旁边画的q般小人，还有不会写字但是非要参与的齐鲁和燕霽初留下来的爪印，最后他写累了，秦杉时代笔，字工整了许多。
    迟钟回来的时候，他们已经收拾好了。
    “钟哥，你的臥室里留了好多东西。”淮安晚抱著八音盒，“大部分放回原位了，这个我可以拿走吗？”
    “当然了，这个本就是你的。”
    “钟哥为什么要存著那些，甚至还用能量来保存？”
    “没什么，只是我念旧些。”
    因为会遗忘，所以拼命想留下什么，以前都是他去寻找，但总会被愤怒的人类毁得乾乾净净，找不到，记不住。
    “我要去北疆了，大概两三年就能回来。”迟钟隨口道，然后又开始叮嘱家人们，“都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不要熬夜工作，尤其是苏苏和小辽，你们科研部少加班嚯嚯自己身体。寧儿，小察，小青，阿藏，多吃饭才能长高，注意冬天保暖。有什么事情找哥哥们，我们都是一家人。”
    他出门的时候总爱这么絮絮叨叨讲一通，从五个小豆丁，到这么多人，他每个都想挨个说一下，晚晚多活动活动，小粤不要熬夜，点点不要欺负阿藏，还有阿陇不许直接吃药草，他如数家珍地念著，最后对洛之豫道，小豫，辛苦了。
    过了个年，等不到元宵，迟钟就准备出发了。
    临行前，楚章半夜过来，对他说，“钟哥，带我一起去吧。”
    “哦？”迟钟拍了拍鹤衍，让他继续睡，微弱的灯光照著她的眼睛，“小雾欺负你了？”
    楚章顿了一下，摇摇头。
    “怎么忽然要跟我去北疆？”
    她把秦杉时的话简单讲了一遍，隨后，小声问道，“那只是，一个睡前故事吗？”
    “对啊，那只是一个睡前故事。”迟钟笑道，“你秦哥嚇唬你们呢，他就是这么坏。”
    楚章抿著嘴，不说话。
    迟钟静了几秒，直起身子，“北疆苦寒，你想好了？”
    “如果，我哥控制不住，那就让我来把他拉出来吧。”楚章抬起头，烛火把她的黑色眼睛照得透亮，“我要保证自己的意志坚定，首先要离开他，站在高处、远处审视他。”
    “如果有一天他真的越过了那条线，请让我来审判他，钟哥很好，要恨就恨我吧。”
    她怕楚雾真的要去爭夺尊主之位，如果真的有那一天，让钟哥动手，会徒增他的痛苦。
    迟钟问，“湘儿怎么办？”
    “大家会把湘儿照顾好的。”楚章说。
    迟钟摇摇头，“不对，章儿，你应该把这些事情、把你的抉择告诉湘儿，他会支持你的，並且，他会帮助你的。你不能这么瞒著他，他会很难过的。”
    “……”楚章愣了一会。
    “小雾很爱你们，你也很爱他们，可是湘儿不仅是被爱者，他也爱著你们啊。”迟钟说，“去告诉他吧，然后再想想要不要和我一起走。”
    楚章离开了，第二天早上，她背著自己的包袱追上迟钟，“钟哥！”
    鹤衍牵著迟钟的手，回过头去看她，“姐姐？”
    “商量好了？”
    “嗯。”楚章点点头。
    “那走吧。”
    楚章往前一步，迟钟周身的护卫亦上前一步，拦住了她，“先生，这不合规矩。”
    迟钟用能量场震开他们，平静，又不用反驳道，“我就是规矩。”
    鹤衍接过楚章的包袱，拉著姐姐的手上车，迟钟抬起手同门口的家人挥了挥，“再见，照顾好自己。”
    “你也要照顾好自己！”齐鲁举起手用力挥了挥。
    “章儿，阿衍，看好钟哥！”
    “好！”鹤衍用力点头。
    燕察年看著车子启动，越行越远，直到拐了个弯再也看不见。
    既白府盖起来的时候也是按照清宫廷时期建造的，道路两边都是高高的红墙，將天空划开，叫人看不见自由。
    “哥……”燕察年望著天，“为什么我们不能离开？”
    燕霽初隨口道，“长安也挺好啊。”
    长安很好，可是我想回到草原上。
    我在马背上长大，这里不是我的家。
    但他还是什么都没说，沉默地跟在燕霽初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