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8章 过去（2）

    从中午到傍晚。
    夕阳西下，將枯黄的蝴蝶染成火红的橘子色。
    刘婧和白青山坐在一处石头上，望著遥远的大海，静静享受著日落的氛围，旁边，一只新鲜的蝴蝶標本夹在塑料框內。
    “待会就要回学校了吧？”
    “嗯，明天还有课。”
    “巧了，我也是，那我这就给那个司机打电话。”
    “这次记得先讲好价。”
    “没事，反正我一个月的工资也不完——”
    “你的工资属於夫妻共同財產。”
    “嘿嘿嘿，好，我这次一定讲价，保证让他一毛钱都赚不到！”白青山笑呵呵掏出手机。
    天边，夕阳只剩下一丝线条。
    夜幕缓缓拉开。
    ……
    “不对，不对！”
    白朴紧紧皱眉。
    这里的蝴蝶，和疯子妈臥室里掛的那些，几乎没有什么差別。
    可为什么只带走了一个標本？
    臥室里却有成百上千个！！！
    白青山说过，疯子妈是从看蝴蝶开始不正常的，蝴蝶一定是“神”和疯子妈沟通的关键，可现在，事情的发展完全不对。
    难道不应该在这里抓到一个什么被污染的蝴蝶，疯子妈被蝴蝶咬伤，获得了某种奇怪的天赋之类的展开么？
    可这一下午，刘婧和白青山就是单纯的游玩、拍照，要说唯一的变化，就是两人的確比来时更加亲密了，虽然没有明说，但几乎已经確定了情侣关係。
    那个唯一被採集的蝴蝶，也早已死亡彻底变成標本。
    不应该！
    不应该这么平和，这么顺利，这么风平浪静！
    白朴视角下降，將自己的注意力散布在周围的每一只蝴蝶身上，感受蝴蝶们的呼吸、动作、振翅频率，仿佛和整片天地在进行某种协同共振。
    不禁大喊：
    “你到底在哪！在哪？！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开始的？”
    ……
    “该回去了。”
    刘婧捋了捋髮丝，缓缓从石头上起身。
    正要转身离开。
    哗啦——
    一阵轻风从脸庞拂过。
    扑棱扑棱扑棱扑棱扑棱扑棱……
    所有的蝴蝶，在同一时刻振翅飞起，在最后一缕夕阳的余暉中漫天飞舞。
    刘婧看呆了。
    怔怔地望著无数只蝴蝶在空中飞舞，整个人宛如石化。
    ……
    “问题的確出现在这些蝴蝶身上！”
    白朴心道果然。
    可是……
    视角在漫天的蝴蝶群穿行，又360°围绕在刘婧周围，却始终，没能察觉到任何“神”出现的气息。
    祂如今已飞升“π”化，普通人类世界的物质基础和科学定理在“π”面前，就和在斯托克斯公式面前提及1+1一样幼稚，“π”是已知的一切，又是所有的不可知，一个人类根本无法理解的符號。
    这个世界上，不存在超出“π”范围的事物。
    因为，“π”本身就是万事万物的代名词！
    白朴有点著急。
    好不容易等到了这一刻，瞧疯子妈那副模样明显已经发现了什么，可是，祂的“π”却什么也没察觉到。
    到底为什么？！
    祂以远远超出標准线的资格升天，获得“天堂”的最高权限，哪怕是“神”，也不得不听从祂的派遣。
    可是，为什么疯子妈能察觉到的事物，祂却什么也感觉不到！
    ……
    “呼~”
    白青山小跑著从远处而来，一边跑一边喊：
    “来了来了，计程车来了，已经在路口等著，这里太窄开不进来，哈哈哈哈你敢信，我说要把他收500块钱的事报警，他立马退给了我100，还说要把咱们俩免费送回火车站——誒，蝴蝶怎么都飞起来了，真的挺好看。”
    白青山不禁也看向漫天遍野的蝴蝶。
    余暉中，蝴蝶扇动时露出的鲜艷彩翅在眼中跳跃。
    只是，不知为何，每个蝴蝶始终在一个固定的范围扇动翅膀，就好像，空气里有什么阻隔著，始终无法也飞不出去。
    看了许久，待到最后一丝夕阳落下，蝴蝶渐渐沉寂，再度落於草叶枝条上，滩涂又恢復了寧静。
    滴滴滴。
    远处传来汽车的喇叭催促声。
    白青山这才道：
    “好了，咱们走吧，司机好像等急了。”
    刘婧没有动。
    “刘婧？”
    没有反应。
    无论白青山如何呼唤，刘婧仿佛雕塑般，僵在原地。
    “你没事吧？”
    “別嚇我，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你別著急，我这就打120！”
    就在白青山掏出电话，准备喊救护车时，终於，刘婧的身体动了。
    瘫坐在地上，独自喃喃：
    “竟然……是这样么……”
    “刘婧，你怎么了？”
    “白青山，我想私底下做一个实验，你愿意帮我吗？”
    “当然愿意！”
    “你会帮我的实验保密，对吧？”
    “当然！”
    “谢谢，帮我打听打听谁家有不想要的小孩。”
    “小孩？怎么突然说起这个，没关係，就算你不能生育我也愿——”
    “做实验用。”
    白青山脸色一白，咽了口唾沫：“你，你到底要做什么实验？”
    刘婧逕自取出捕虫网，捕一兜蝴蝶，依次將蝴蝶做成標本，全部装进原本用来装吃食的背包里。
    这才道：
    “我看到了未来。”
    白青山颤声：“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对，发烧就容易说胡话，怪我，让你在这里吹这么久凉风，一定是著凉发烧了！”
    “白青山，你是量子物理专业的教授。”
    “我这就带你去医院。”
    “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就是薛丁格盒子里那只的猫？”
    “你要是想討论物理学，改天我陪你聊三天三夜，咱们现在先去医院，乖！”
    白青山忍不住去拽刘婧。
    只是，怎么也拽不动，明明只是一个纤瘦的女人，此刻的身体却和石头一半沉重。
    “你为什么不好好看看呢？”刘婧挥舞捕虫网，沿途一只只蝴蝶受惊被嚇飞起：“你仔细看，如果为每个蝴蝶架构一个坐標轴，每一秒的飞行轨跡分別对应xyz轴上的一个点，將所有点的数据统计，你猜猜会看到什么？
    这是一个新的语言！
    以蝴蝶坐標轴点数为媒介的新语言，是有人在对我传送信息，你快看啊！
    我收到了！
    我收到了一个来自未来的完整信息！”
    白青山看著受惊的蝴蝶飞远，直至从视野中消失，一脸雾水。
    “刘婧，你说什么呢，什么轨跡什么语言，你是不是有什么家族方面的精神遗传疾病？那个，我不是嫌弃你，我只是问问，绝对没有嫌弃你的意思。”
    刘婧看向逐渐飞远的蝴蝶，嘆了口：
    “祂不在了，祂走了。”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
    “用你们量子物理学的知识来解释，我们就是盒子里的猫，要么死，要么活，处於一种稳定的叠加態，当祂注视向我们时，相当於打开了盒子，不，比打开盒子更伟大！”
    我看到了蓝星的未来，我们註定要被放进另一个盒子里，我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做什么，你，和我，我们都將为了404蓝星——”
    “什么404，我觉得你是真的疯了。”
    “走吧。”手电筒的灯光从下巴照耀到脸庞，刘婧的笑容在夜幕下看起来阴森森：“该回去了，我要儘快准备实验材料。
    儿子，你等著，妈妈知道该怎么做了！”
    嗡！
    白朴只觉得脑袋仿佛被铁锤狠狠敲击。
    不禁大吼：
    “不，不可能，和你沟通的应该是我爸才对，怎么，怎么会……”
    一阵风吹过。
    哗啦——
    被刘婧驱赶远去的蝴蝶们，再度飞回，宛如被操纵的傀儡般，围绕在刘婧和白青山身侧，蹁躚起舞。
    “快看。”
    刘婧停住身形，张开手臂仿佛在和什么拥抱。
    “祂又在说话了！”
    白青山不断用手挥舞，试图驱赶靠上来的蝴蝶：“別说傻话了，你一个生物专家难道不知道昆虫有趋光性嘛，快走吧，谁知道这些蝴蝶发什么疯，说不定还带著什么传染病。”
    不断驱散下，蝴蝶终於恢復正常，各自散开。
    “儿子，妈妈明白，妈妈回去之后立马开始！”刘婧温柔轻喃。
    扭头催促白青山：
    “快点，我们时间不多了！”
    “好好好，的確，司机应该都等著急了吧！”
    “我们明天就结婚吧。”
    “啊？”
    “你是孩子的爸爸。”
    哪怕之前刘婧疑似精神疾病復发，可当“结婚”和“孩子”这两个词拋出来，白青山不禁脸色一红。
    “孩……孩子？”
    “我们的孩子，白朴。”
    连名字都想好了？
    白青山只觉得浑身更加燥热。
    “呵呵，名字真好听。”
    孩子姓白，姓白啊，是他的孩子，而且这名字一听就是男孩，多吉利！
    “为了我们的孩子，为了所有人的未来，我需要你的帮助！”
    “没问题！”
    “儘快找没人要的婴儿，尤其是刚生下来的那种！”
    白青山脸色一僵。
    完蛋，又发病了！
    “好好好，都听你的。”
    虽然发病很可怕，但发病结束的刘婧格外温柔招人喜欢，他会陪著刘婧慢慢將这个病治好，夫妻，就得携手共渡难关才对嘛！
    夜风里。
    只有白朴留在无人的滩涂之上。
    祂没有形状，没有声音，但祂所注视的地方，每一缕清风，每一片草叶，又都是祂。
    “怎么会……”
    白朴仍旧感到不可置信。
    那个让刘婧变成疯子妈的罪魁祸首，竟然，是……祂自己！
    在苏菲的世界残影碎片里，祂不是没想过试图干涉或者更改什么，可是，没有任何反馈。
    祂和空气一样。
    没有形体，却又无处不在。
    可为什么在疯子妈这里……等等！
    白朴忽的想到什么。
    血缘！
    有没有父亲这个问题先撇在一边，祂是实打实从疯子妈肚子里出来的！
    母子间的血缘！
    在祂情绪激动的那两个瞬间，祂的记忆，以血缘为媒介，跨越时空，被疯子妈捕捉到！
    不是祂操控了蝴蝶的行为！
    而是蝴蝶受祂和疯子妈血缘之间的牵引！
    就像量子纠缠，这些蝴蝶只是祂和疯子妈之间產生某种信息交换的表现形式。
    刘婧通过祂的记忆，看到了未来！
    未来的诡异入侵，未来的万界诡域，未来的实验和白朴！
    为了让祂顺著这条既定的路，在未来成功升天，刘婧將会按照祂记忆里的那个疯子妈一样，用婴儿做实验、试图提前开『门』、设定『七变』计划……
    疯子妈到底看到了多少，祂不知道。
    升天时祂整个人“π”化，也包括了基因、血液，那部分遗传於疯子妈的血缘，也成为一部分“π”，当祂和疯子妈靠近时，疯子妈体內和祂相似的那部分基因，就会被“π”趋同。
    也就是说，在物理上，疯子妈是人。
    但当祂靠近后，由於血缘，疯子妈就像获得了“神明体验卡”的强力buff，思维上几乎等同於“半神”。
    所以，祂也不知道疯子妈到底看到了多少未来！
    但有一点已经確定——
    祂没有所谓“神父”！
    因为，祂的父亲，那个引导疯子妈前行的存在，似乎，就是祂自己！
    时间流逝。
    白朴继续注视著。
    哪怕已经猜出了事实，但白朴，仍旧在心里保留著一丝丝不一样的期待。
    万一呢……
    万一，这些只是祂的臆想！
    如果真的是那样，意味著，那个害得嘉明在刚出生就被迫在万界诡域流浪的人，是祂自己！
    ……
    “我没错，我没错。”
    白青山將紧张不断出汗的手揣进白大褂兜里，努力让自己面色显得平静，如往常在实验楼的楼梯上行走。
    自从长滨回来后，刘婧不知道从哪弄来了一个婴孩，保管在实验室里，把对学生们的课程全部改到了普通教室。
    任由他无论怎么劝说，刘婧始终我行我素，甚至，还用刀將那个孩子的头皮划破。
    他怕了！
    真的怕了！
    最恐怖的是，刘婧明明是在做疯子一样的事，但说的话，条理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分明，总是说什么量子纠缠，仿佛，那个孩子的脑袋里真的有什么关乎蓝星生存的大秘密。
    说实话，如果那不是一个活生生的孩子，而是一只兔子或者一只羊，他绝对比刘婧更要激动投入！